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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知過了多久,楚鳴隻覺憋悶不已醒轉過來,卻是那毛毯蒙在頭上所致。他將毛毯輕輕拽下一點露出頭來,頓覺呼吸順暢。抬頭看去,隻見天空繁星點點,已是黑夜時分;帳外風勢徐緩已沒了沙塵,微微的土腥氣伴著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他三人均是蜷坐在毛毯之中。時間久了楚鳴覺得身上酸楚難耐,正待伸手打個懶腰,卻見向卉兒倚在自己右肩上睡得正香,當下不敢稍動,唯恐驚動了向卉兒,再用眼角餘光瞄向小雨,見她也睡的正香,心想真是難為了二女。遂又長歎一聲,暗道:她倆本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之軀,卻連日來在此草原上擔驚受怕、勞累奔波,自己便是拚了性命也定要將二女平安護送回向大人身邊!想到此,卻又不禁發愁:現下完全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要走上幾天才能回到高宋境內,身邊幹糧清水全無,真不知要怎樣才能熬過這幾日。

正發愁間,向卉兒的幾根發絲被風拂到楚鳴臉上,其中一根鑽到了他鼻孔裏麵,頓覺瘙癢難耐,“哈湫!”一聲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頓時驚醒了一旁的向卉兒,小雨向一側略略轉一轉身子,口中嘟噥幾句又自沉沉睡去。向卉兒輕輕給小雨掖掖毯邊再也不睡,擁著毛毯凝視夜空,兩隻眸子在黑夜中晶亮閃爍,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楚鳴抱歉道:“把你吵醒了。”向卉兒並不答話。二人沉默良久,向卉兒幽幽歎道:“不知爹娘現在怎樣了······”楚鳴忙勸慰道:“小姐放心,我追趕你時那些假扮大夏人的馬匪已在潰退,況且又有我得力屬下的衛護,向大人向夫人定會無礙,說不定他們現下已到達鎮遠城中,正派人到處找尋我們。”

向卉兒奇道:“你是說那些大夏騎兵是馬匪所扮?”楚鳴聽她一問,便將那被自己用“陀螺一刀”砍下馬來的馬匪所說向向卉兒述說一遍。向卉兒恨聲道:“這幫人真是膽大包天,為了財物竟敢假冒大夏騎兵衝擊官軍隊伍。待我們回鎮遠後,定要爹爹揮兵將他們剿除!”話一出口,卻又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回到鎮遠,便又沉默起來。

楚鳴此時已坐的身體麻木酸痛難耐,便對向卉兒說道:“我坐的實在難受,出去走走。”說罷輕輕撩開毛毯,一瘸一拐走出帳篷。出來後用手輕捋雙腿,又連伸幾個懶腰,立時便覺輕鬆無比。他環視四周,隻見黑夜茫茫,不禁心中惆悵,心想不知何時方能走出這片草地,回到高宋境內。

正惆悵間,忽聽帳內“哎呦”一聲輕呼,楚鳴忙跑入帳內,隻見向卉兒跌坐在地,用手連連捶打雙腿。見到楚鳴過來,向卉兒帶著哭腔說道:“我本想起來出去舒展一下,誰知……哎呦,這雙腿麻的好似不是自身的一般,剛走一步便跌倒了……哎呦……”楚鳴忙上前欲替她揉捏,剛一伸手又覺不妥,又縮回手來說道:“你坐了許久,血流遲緩,現在一走動血脈流通,便會覺得雙腿麻癢……”話未說完,向卉兒已緊皺眉頭,咬牙說道:“難受死了!這腳心……這腳心就像有千針在紮刺一般,又痛又癢,哎呦……”說到此處,臉上神色已是痛苦不堪。

楚鳴見她難受已極,便顧不上許多,上前伸手除下她雙腳繡鞋捏住小腳,那雙腳雪白潤滑,入手柔若無骨,楚鳴不禁心神一蕩,隨即暗罵自己一聲,調正心神用手在向卉兒腳心上輕輕揉按起來。

向卉兒又羞又驚,夲欲縮回腳來,豈知經楚鳴這一揉一按,腳心麻癢感頓時減輕,不由舒展了雙腳任由楚鳴揉捏。過不一會,向卉兒便覺腳心麻癢感幾乎消失,忙縮了縮腳,輕聲道:“好多了,你停手吧。”楚鳴應了一聲扭頭走出帳外。向卉兒穿上繡鞋,回想剛才一刻,不禁臉兒又發起燙來。呆坐了片刻,掏出手帕揩揩臉上灰塵也走出帳外,在楚鳴身旁坐定。

二人也不說話,各思心事。初夏草原的夜風仍是寒冷,不一會向卉兒便被吹得牙齒“的的”作響。楚鳴忙道:“夜間風寒,小姐還是回帳歇息吧。”向卉兒道:“回去也睡不著了,也不想再坐的雙腳發麻,還要勞煩……”說到此處,向卉兒猛然停住,臉上一熱,心說:好險!差點將“還要勞煩將軍再給捏腳”這句話說出來!

楚鳴見她不肯回帳,又凍的瑟瑟發抖,心想總不能將小雨蓋得毛毯掀來給她蓋上,忽然間想起自己所穿的胸甲。那胸甲外麵是皮革鐵葉,裏襯厚布,穿在身上頗能禦寒,當下便不由分說脫下胸甲套在向卉兒身上。

向卉兒口中嗔道:“你這人怎的這般粗魯霸道,凡事也不問過人家一聲。”心中卻喜他心細體貼,又柔聲問道:“你不冷麼?莫要凍壞了你。”楚鳴也不答話,隻是盯著向卉兒“嘿嘿”傻笑不已。向卉兒被他熱辣目光盯得低眉順眼扭過臉去,嬌聲嗔道:“不知禮數的傻子!總是這般看人家,怪不得小雨喊你‘潑皮’,你看起人來真如一個無賴一般。”

楚鳴依舊“嘿嘿”傻樂,心中甜美無限,欲待和向卉兒聊上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何是好。正自搜腸刮肚冥思苦想之際,草原深處忽然傳來一聲狼嗥,聲音高亢悠遠。向卉兒嚇得毛骨悚然,“啊”了一聲撲進楚鳴懷中,顫聲問道:“是什麼在叫,如此嚇人?”楚鳴答道:“是狼叫,你見過狼麼?”向卉兒道:“雖未見過,但小時我貪玩不睡時,娘親便嚇我說‘若再不睡,老狼便來叼了你去’,想來那狼定是個可怕之物,剛才單聽那叫聲便嚇死人了······”頓了一頓,戰戰兢兢又問道:“那狼離我們近麼?”

楚鳴懷擁可人兒,心中樂不可支,早將二人身份地位拋到九霄雲外。聽她如此一問,心想若是說離得遠,她定是不再害怕,便故作緊張道:“聽那叫聲,似是在召喚同類,恐怕不會太遠。”向卉兒聽罷雙手更是緊緊抱住楚鳴。楚鳴對那狼大懷感激,也不管那狼是公是母,心說:多謝狼兄成全,日後楚鳴定當為你尋頭母狼恩愛一番,還請狼兄多叫幾聲,最好叫上幾天幾夜,楚鳴更是感激。

誰知狼不遂人願,隻叫了那一聲便再無聲響。向卉兒問道:“過了這長的時間狼也未叫,怕是走遠了吧?”楚鳴忙說道:“不會不會,定是越走越近,過會還會再叫!”臉上卻繃不住,盡是占了便宜的壞笑。向卉兒見他笑容怪異,略一思索便知上當,忙欲推開楚鳴。楚鳴卻不肯撒手,向卉兒又羞又氣,握手成拳連連捶打楚鳴胸膛,卻被楚鳴越擁越緊,終於渾身酥軟再也無氣力抗拒。

相擁良久,向卉兒長歎一聲,幽幽問道:“你對我可是真心?”楚鳴聞言指天發誓道:“楚鳴若對小姐有半點褻玩之心,天打雷轟!”向卉兒忙用手掩住楚鳴之口,嗔道:“隻問你是否真心,誰讓你發這毒誓?”楚鳴見她溫情款款眼波流轉,嬌美不可名狀,不禁心神蕩漾低頭欲吻,卻被向卉兒阻住,問他道:“要讓我如何去告訴爹娘?我爹爹平日對我雖是嬌慣寵愛,但若知道你我私下生情,恐怕……”楚鳴急道:“小姐放心,回鎮遠後,我便央告我們經略相公去向向大人求親,我對經略相公有救命之恩……”話未說完,向卉兒打斷道:“就算他肯去提親,隻怕,隻怕我爹爹嫌你……,不肯應允。”

楚鳴知她想說怕她爹爹會嫌自己官職卑微不肯應允,頓時氣餒。向卉兒又道:“況且在延州住那幾日,看我爹娘的意思像是有意要把我許給安公子……”楚鳴一聽她提到安子敬,不禁醋意大發,冷冷說道:“還是那安公子與小姐門當戶對,來時路上,我看他與你有說有笑,頗有情義。看來我楚鳴當有自知之明,該自動退避才是!”

向卉兒聞言,急道:“那安公子便再是高貴,我隻當他是兄長一般,與他在一起時,便再是說笑,心中也無他念;不像對你,自打見你第一眼,我便認定……你是我之依靠,連日來心中所想除了爹娘,便是你了,我將那些話說與你聽,是想讓你有個打算想個萬全之策,你卻說三說四、滿口渾話……”說到此處,向卉兒已是滿腹委屈垂淚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