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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人喝幹了兩壇“高粱紅”方才沉沉睡去。待楚鳴醒來之時,已近次日晌午,陳克定軍旅生涯已久養成了早起習慣,早回軍營去了。楚鳴酒仍未醒,隻覺頭疼欲裂昏昏沉沉,一路打聽才回到驛站。可巧驛站正開午飯,楚鳴胡亂扒了幾口正欲上床再躺一會,驛卒稟報說丁知府派人來要見他。

楚鳴讓來人進屋,那人言說丁知府與向小姐商定好了今日吃罷午飯便出發,又與馬指揮使商定派一隊騎兵護送,請楚鳴趕緊用飯,吃罷飯便出發。

楚鳴向來人言說飯已吃過,命驛卒牽出馬來,又簡單收拾一下,隨來人來到知府府邸。那人請楚鳴稍候,自去府中回話。過了好大一會,隻見府邸後門處行出一輛轎馬車,由知府管事領著來到楚鳴麵前。

那管事對楚鳴言說向卉兒和小雨就在車中,護送他們的騎兵在城外等候,丁知府因昨日飲酒過量身體不適,便不出來相送了。

楚鳴辭過管事催馬前行,車夫口中“得兒,得兒”兩聲,催動駕車馬兒跟在後麵。這兩日未見向卉兒的麵,楚鳴心中牽掛的很。走不多遠,楚鳴終於按捺不住,令車夫住了車,又示意他離開。那車夫不明就裏,忙起身下車躲在一旁。

楚鳴翻身下馬,上前撩開車簾向裏瞅去。車裏驚呼一聲,向卉兒和小雨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楚鳴後,向卉兒嗔道:“也不打聲招呼,活活要把人嚇死啊?”楚鳴見她手撫胸口,臉上含嗔帶笑更顯嬌媚豔麗,不由得癡癡盯瞧。

小雨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說道:“不害臊!在街上便這般無賴,也不怕招人笑話。”說的楚鳴滿臉通紅,忙放下車簾回身上馬。那車夫知趣,過來又坐回車前趕馬前行。楚鳴催馬走在前麵,回想起剛才向卉兒那受了驚嚇又轉為歡喜的嬌美模樣,不由得心中快意無限。

不覺中已行至城門口,離老遠就看見官道旁站著三四十名騎兵,為首之人正是陳克定。楚鳴大喜,來至陳克定跟前下馬說道:“大哥,你也來送我?我本想先去找你告個別,怎奈知府家人催的甚急,我還擔心不能再與大哥見上一麵哩……”

陳克定笑道:“這不是見著了麼,今日一早,馬指揮使便派人要我出一隊騎兵,我聽說是護送你和向府千金,就找指揮使把差事要了過來,哥哥我親自送你們回鎮遠,走,上馬趕路,咱們邊走邊說。”楚鳴答應一聲翻身上馬,與陳克定並肩而行。

一路上,二人說說笑笑倒也熱鬧。楚鳴心中牽掛向卉兒,不時朝向卉兒馬車瞄上幾眼。行至天色漸黑,已走了百裏之多,陳克定說道:“此處距鎮遠尚有六七十裏,再走下去恐怕夜間多有不便,看前方不遠處有家客店,咱們投宿一晚,明早拂曉趕路,有上一個時辰便可到鎮遠了。”

楚鳴點頭道:“全聽大哥安排。”當下眾人進了客店,掌櫃的和夥計見來了這許多人,一時手忙腳亂,趕忙牽馬入廄、收拾房間準備酒食。向卉兒和小雨自由老板娘親自服侍,送上樓上雅房。

陳克定安排好手下騎兵,和楚鳴二人被掌櫃的安排進一間幹淨客房,又送來酒食供他二人食用。楚鳴早已餓壞,夾起盤中牛肉狼吞虎咽。陳克定卻不著急吃,先喝了一碗酒,又眼盯楚鳴說道:“兄弟,哥哥問你一件事,你可要對哥哥說實話。”

楚鳴頻頻點頭,仍是大嚼不止。陳克定問道:“你可是對向小姐有意思?”楚鳴不防他有此一問,愣怔一下抬起頭來,不知該如何回答。

陳克定又說道:“昨夜你我飲酒之後,你躺在床上,口中不時輕叫‘卉兒,卉兒’,若哥哥我沒有記錯,那是向小姐的芳名……”

楚鳴聽的麵紅耳赤,將口中牛肉費力咽下,見瞞不過陳克定,便坦白道:“不瞞哥哥,我確是喜歡向小姐,不過並非是我一廂情願,向小姐也鍾情於我。”

陳克定“咕咚”又幹了一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楚鳴忙說道:“哥哥,你我二人已結為兄弟,有話盡管明說。”

陳克定搔搔頭皮說道:“男歡女愛人皆向往,可我總覺得兄弟和向小姐不大登對。”楚鳴急忙辯解道:“哥哥,我與卉兒乃是患難生情。”隨即將自己護送向知府一家回鎮遠途中的遭遇細細陳述一遍,尤其將向卉兒對他的一言一行都細細說與陳克定聽,不但是為讓陳克定知曉向卉兒的確是對自己有情,更是借機重溫彼時溫馨情景。說著說著,楚鳴一臉歡愉之色,不由陶醉其中。

陳克定待他說完,問道:“你可曾想過,就算向小姐鍾情於你,那向知府與向夫人能接納你麼?別忘了,你現下隻是區區一個哨官,卉兒小姐可是知府千金。”

楚鳴一時語塞,借著酒勁說道:“哥哥,兄弟我偏不認這個命!今後我定將發奮立功,豈肯久居人下?待我功成名就,還怕向知府夫婦不肯接納我麼?”

陳克定婉言勸道:“兄弟你確是有才能。但你可曾想過,你要做到何等軍階,才能與那知府千金相配?起碼也須是將軍一級,你就敢保證這一二年內便能當上?眼見向小姐已到談婚論嫁的年歲,出身高貴又模樣可人,多少官宦子弟等著來提親,向知府夫婦豈能隻憑你‘定會出人頭地’這句遙遙無期的承諾去賭自己女兒的青春?哥哥我是過來人,雖隻大你幾歲,在‘情’字上卻閱曆豐厚。這女人嘛,嫁為人婦後有了‘三從四德、恪守婦道’的法理的約束,兼之身份已明,又有家人、鄰居的無形製約,自會本分做人;這未出閣的少女則大為不同,少女多情,多情即多變,生在富貴之家的少女尤甚,平日裏又是被嬌慣壞了的,你每日哄她玩,她才高興,似兄弟這般軍旅生活,哪有充裕時間常伴她左右?人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莫說是三秋,便是隔上一秋未見該會怎樣?一旦有富家公子趁她寂寞之時大獻殷勤,定會將你這前情郎拋到九霄雲外!那些富家公子有的是錢和時間,又整日在脂粉堆裏廝混,若想哄一個女孩子高興,再是簡單不過。”說到此處,陳克定輕搖一下頭,又低頭喝起酒來。

楚鳴聽的腦中立即浮現出安子敬來。心想就憑安子敬的地位和風采,隻要他用心索求,有哪個少女能抵得住誘惑?遂又想起安子敬在回鎮遠路上談笑風生,逗得向卉兒和小雨開心不已的場景來,想到此處楚鳴不禁神色黯然。

陳克定察言觀色,見他似被說動,又趁熱打鐵繼續勸道:“若找個家境一般、淡定樸實的尋常女子,莫說將軍,便是嫁給你這個哨官她也定會滿心歡喜,哪裏還有其它想法?兄弟,聽哥哥一句勸,莫再有這非分之想,日後尋個小家碧玉,保你小兩口舉案齊眉、恩恩愛愛,你便是在外駐紮個三年五載她也不會生出什麼異心。”

陳克定說完,自認所說清晰透徹、入情入理,楚鳴應當豁然開朗。誰知楚鳴依舊緊鎖雙眉不發一言。陳克定還欲再勸,又恐招致楚鳴反感,遂歎了口氣,顧自喝酒吃肉。二人再不說話,待吃喝完畢,喚來夥計收拾了桌上殘席,各自鋪床睡覺。

陳克定躺下便著,楚鳴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想剛才陳克定所說之話覺得不無道理,可細細思索前幾日向卉兒在草原中的一言一行,總是不相信她會如陳克定所說會在自己不在她身邊時移情別戀。當下心中暗暗祈禱,盼望老天爺讓自己早日建功立業,獲得向知府夫婦肯許,方能與卉兒結為連理長相廝守。就這樣一夜思來想去終不得睡,次日天剛拂曉便爬起來洗漱。

陳克定隨後醒來,下樓催促騎兵們起床。眾騎兵也不用下令,起床後即著裝齊整,各自到馬廄中牽出戰馬去遛。遛馬歸來,騎兵們將馬交給店裏夥計牽去飼喂,然後列隊進店坐好,靜待開飯,一切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楚鳴看的心中大是欽佩,對陳克定說道:“哥哥在撫遠這座富貴城裏不貪圖安逸,治下軍容齊整,便是咱們經略相公的親兵馬隊也不過如此,兄弟實在是佩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