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遠向楚鳴述說完畢,中間自是隱去了那隊禁軍與葛知非不和之事。又加重語氣說道:“此次命你護送葛大人出使回鶻,事關國體,定要小心行事不辱使命,揚我高宋國威、軍威!”
楚鳴哪裏想到李遠要自己辦這等大事?一時心中沒底,慌忙道:“稟經略大人,此事是否……是否重新計議,恐怕卑職……這個……擔當不起此項重任……”
李遠怒哼一聲,說道:“什麼這個、那個,既然將此項軍務交與你辦,自是計議好了的,休再囉嗦!事務緊急,你馬上回去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早起集合你那個騎兵隊,準備好軍需物品,午時出發!”說罷,從桌上箭壺中抽出一支令箭,目光炯炯看著楚鳴。
軍令不可違,楚鳴趕緊上前接過令箭,道聲“得令!”向三位大人施了一禮,轉身出府。回到軍營,楚鳴命小四找來南雲和侯二,向他們通報了軍令,命他二人明日早起集合人馬領取軍需裝備。二人領命而去,小四端來晚飯,楚鳴胡亂吃了幾口便躺在炕上怔怔出神。小四知他在想明日出發之事,不再過來開口打擾,在一旁默默收拾行裝。
楚鳴躺在炕上,想到明日隨葛知非到回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定是見不到向卉兒了,不禁愁腸百結鬱悶不已。小四見他兩眼直勾勾盯著房頂,怕他思慮過多傷了精神,走過來輕聲道:“莫要再想了,早些睡吧。”說著將楚鳴腳上戰靴除下,轉身去打洗腳水。
他剛將水端來,楚鳴忽的一下坐起來,三兩下便蹬上靴子,一把拉住小四說道:“隨我來!”小四被他拉著疾步出屋,到馬廄中騎上兩匹戰馬,一前一後向營門馳去。
到了門口,一名值守軍官將二人攔住盤問,楚鳴將李遠交給他的令箭向那軍官晃了晃,說道:“緊急軍務,片刻便回!”那軍官用燈籠照了照,見楚鳴所持乃是將軍府的燙金令箭,深恐誤了楚鳴軍務,連姓名及出營時刻都未登記,便揮手放行。
二人出了軍營,小四催馬與楚鳴並行,急急問道:“大人,咱這是要到哪裏去?”楚鳴也不答話,隻是打馬疾奔。此時夜色已深,街上空無一人,兩匹戰馬馳在石板路上,“的的”蹄聲更顯清脆刺耳。
小四一直在想楚鳴如此心急火燎的要辦何軍務,及至二人馳至知府府邸後麵的那條胡同裏時,小四才恍然大悟,原來楚鳴要來此私會向卉兒!小四一把抓住楚鳴馬韁,急切說道:“大人,謊編軍務擅離軍營,這可是重罪!”
楚鳴低聲說道:“顧不得那許多了,拚著挨上百八十下軍棍,也要了了我今晚心事!”小四長歎一聲將手鬆開。二人放慢馬速,緩緩行到向卉兒的繡樓圍牆外,楚鳴將馬帶到圍牆邊,立在馬鞍上,手扶牆頭向院裏張望。
院內寂靜無聲,樓上窗扇大開燭光搖曳,顯然向卉兒還未入睡。楚鳴心中大喜,扭頭對小四說道:“我翻牆進去,你將馬帶至隱蔽處等我,有事便學三聲貓叫。”
說罷,也不等小四應答,縱身躍上牆頭,在牆上貓行幾步,尋得一棵大樹,扒過去順樹幹溜下,隨即躡手躡腳來到繡樓門前。
他剛要伸手拍門,忽然想到似向卉兒這般千金小姐絕不會隻和小雨作伴,樓下定會還住有一兩個女傭。想到此,他抬頭打量一番,見樓兩邊各有一根木柱,當下打定主意,走至東頭那根木柱前縱身一躍,雙臂雙腿夾抱住木柱,上下幾個來回便攀到一樓雨簷處。
翻上雨簷,他慢慢移至二樓窗口外蹲下,就覺陣陣幽香從窗內透出,聞之令人心醉。想著就要見到可人兒,心中不禁“怦怦”狂跳。他正想著如何與向卉兒相見又不致唐突佳人,忽聽屋內小雨說道:“小姐,天都這般晚了,快些睡吧。”接著就聽向卉兒說道:“你先睡吧,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兒未做完一樣,一點困意都沒有。”
楚鳴聞言心中大喜,心想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今晚偷偷來看她,她便覺有心事,這般晚了還不睡,真是天意,要讓我臨行時再與她會上一麵。想到此,將嗓音壓得極低,緩緩叫了聲“卉兒。”
屋內無有回應,楚鳴稍抬高了聲音又叫了一聲“卉兒。”就聽屋內向卉兒輕“咦”了一聲,問道:“小雨,你可曾聽到有人在叫我?”小雨答道:“定是小姐你困了強撐不睡,胡思亂想了吧?”
向卉兒不再言語,楚鳴又叫了一聲,向卉兒忙說道:“我的確聽到有人叫我,且聽聲音就在附近。”小雨語帶驚恐,說道:“小姐……你,你莫要嚇我……”向卉兒也語氣緊張,說道:“我也害怕的很,不如把樓下張媽喊上來與我們作會伴。”
楚鳴聞言大急,急忙說道:“卉兒莫怕,我是楚鳴。”向卉兒聲音更是驚懼,問道:“你在何處?”楚鳴答道:“我就在你窗下,千萬不要害怕,待我站起身來,你看見便知。”說罷緩緩直起身子,隻見向卉兒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卷書,目光驚疑正向窗外看來。
二人目光相遇,向卉兒不禁“啊”的驚叫出聲,楚鳴忙將手指放在口前“噓”了一聲,向卉兒一手掩口一手掩胸,起身倒退幾步,慍怒道:“你想做什麼?”小雨見狀前衝了幾步複又站定,也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樓下傳來一名中年婦女的聲音:“小姐,有什麼事情麼?”向卉兒瞧著楚鳴,見他連連擺手,遲疑一下向樓下喊道:“張媽,沒事,是我關窗時見了一隻野貓,被嚇了一跳,你且放心睡吧。”樓下答應一聲再無聲響。
楚鳴低聲求道:“卉兒,你讓我進去說話吧,我趴在窗外讓打更的看見豈不麻煩?”向卉兒扭扭捏捏,打不定主意讓楚鳴進還是不進。小雨氣衝衝的說道:“你夜闖小姐閨房,傳了出去,莫說你要受軍法懲治,我家小姐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說到此處,又覺語氣太過生硬,遂緩了語氣溫婉說道:“你還是趕緊走吧,有什麼話明日和小姐約個僻靜之處好好商談,好不好?”
楚鳴不再懇求,竟“噌”的一聲躍進屋內,低喝道:“不行!明日我便要啟程趕路,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向卉兒和小雨同時驚問一聲:“你要到何處?”
楚鳴回身將窗戶關好,說道:“經略相公交與我一項軍務,護送朝廷派來的‘撫番使’葛大人出使回鶻,明日午時出發,這一去,怕是幾個月也不好說能回來,因此才深夜前來冒犯。我也是急火攻心,急欲來看你一眼,可一踏進屋子便又後悔了,其實趴在窗外瞧你一眼便是,非要進來幹嘛?現下與小姐見了一麵,又說上了幾句話,我今晚心願已了這便出去。”說罷,轉身便去開窗。
向卉兒和小雨異口同聲道:“等等!”話一出口,向卉兒不禁看了小雨一眼,小雨滿臉通紅,說道:“你既來了,便陪小姐說會話兒,小姐這幾日也是對你思念的緊,天天趴在窗前盯著你們軍營瞧……”
向卉兒羞惱不已,伸手輕打一下小雨,說道:“休要多嘴胡說。”小雨一笑,說道:“你二人說會話,我日間還有件針線活未做完,下樓到張媽那裏接著做。”說罷,端起盛有針線、布頭的籮筐兒,勉強向二人笑了一下,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