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此時已是夜半時分,一輪皎潔明月當空高掛,城裏城外籠罩在一片銀光之中,四下靜寂無聲。
楚鳴毫無睡意,站在城樓上憑欄遠眺。遠處大夏軍營中的燈火忽明忽暗,攪動著楚鳴的心跳忽快忽慢,陣陣涼風襲來他卻渾似不覺。
柳芸芸輕輕給他披上皮襖,說道:“勞累了一天,還是下城歇息去吧。”楚鳴搖頭道:“我不困,你若困了便去睡會。”柳芸芸搬了一條長凳靠牆放好,說道:“你若不困就在此坐會,那裏是風口,呆久了非著風不可。”
她說話語氣婉轉溫柔,楚鳴抗拒不得,過來在長凳上坐下。柳芸芸也過來坐在楚鳴身邊,二人身倚牆壁各想心事。
沉默良久,楚鳴開口說道:“此時像極了我家鄉的夜景。”柳芸芸“哦”了一聲,問道:“能和我說說麼?我想聽的很。”
楚鳴說道:“我家就在鎮州府西邊的太行群山中,那裏群峰座座、山山有名,我們村子所在的山叫蓮花山,家家戶戶依山而建。山腳下、半山腰、就連山頂上都散落著人家……”柳芸芸插嘴道:“住在半山腰就夠累了,偏還有人要住在山頂上,每日裏爬上爬下都得累個半死,真傻!”
楚鳴忍不住斜她一眼,說道:“你懂什麼?山裏人家建房最看重的是建房處有無平地,有了平地才能把房子蓋得穩妥,還能種些糧食菜蔬什麼的,就連一處緩坡我們山裏人都不放過,開墾成梯田種上糧食;況且我們蓮花山頂並非像你想的那樣陡峭,那裏地勢平坦極是開闊,有五六戶人家住在那裏,打得糧食一年也吃不完,一年裏下幾次山換些油鹽衣物也就夠了,何須日日下山?山腰和山腳下打得糧食少的人家都羨慕得要死——”
柳芸芸聽到此處輕吐一下舌頭,說道:“我還道你們那裏的山和賀蘭山一樣陡峭險峻,我方才還想那山尖上如何住人家,難道將房子挑在山尖上掛在那裏不成?”說罷,二人同時笑出聲來。
楚鳴逐漸來了興致,繼續說道:“有次在山中遊玩,被我發現了一個極好的去處——那條山間道上在半山腰處從山壁上凸出一塊巨石,巨石一半懸在山路上,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張虎嘴一般,俗稱‘老虎口’;這巨石兩旁山坡險峻草木茂盛,有一次我突發奇想想爬到巨石上麵看看四周是何等景色,就撥開亂木雜草攀爬上去,那團草木極是茂盛,越往裏鑽越是辨不清方向。大概鑽了十餘步,裏麵已是一片黑暗,再往裏鑽時,觸手所及一片濕膩冰涼,忽然之間——”
說到此處楚鳴忽然停下不說,且倒吸了一口冷氣。正聽得全神貫注的柳芸芸被嚇得一把抱住楚鳴胳膊緊張問道:“怎樣?怎樣?”
楚鳴將臉緩緩轉向柳芸芸,眼神空洞迷離,臉色神情說不出的詭異駭人。柳芸芸頓時汗毛倒豎全身冰涼,帶著哭腔說道:“你……你莫要嚇我,快說到底怎樣了?”
楚鳴臉色忽然一變,笑眯眯說道:“忽然之間我跌了一跤,便又爬起來往裏走去……”柳芸芸不防他說出如此結果,一雙眼兒直勾勾看著楚鳴,臉上含怒帶怨似嗔似笑,神態怪異之極。
楚鳴笑嘻嘻的看著她,說道:“對頭!就是這樣才最好看,我最愛看你此時模樣……”話未說完,冷不防被柳芸芸低頭一口咬住胳膊,他此時早已脫去盔甲,被咬處疼痛難當,卻既不敢大聲叫嚷又不敢大力將柳芸芸推開,隻得強自忍著悶哼連連。
柳芸芸解罷了氣才鬆開口,一雙俏眼中笑意蕩漾,嗔道:“看你還敢嚇我不嚇?”楚鳴嘿嘿訕笑道:“再也不了,再也不了。”說罷若有所思點頭說道:“原先我聽一些強悍婦人被人稱作‘母大蟲’,心裏還有些奇怪,心想這婦人再強悍能趕得上老虎厲害?今日才知這‘母大蟲’的由來,真真是名副其實!名副其實!”
柳芸芸聽了又張嘴欲咬,卻被楚鳴一把攬在懷裏用雙臂將她箍的緊緊,動彈不得。楚鳴嘻嘻笑道:“你再咬給我看?”柳芸芸掙紮幾下卻哪裏爭得脫?隻得含羞說道:“快些放開我!”
楚鳴溫香軟玉在抱隻覺觸手綿軟妙不可言,怎舍得就此放手?當下耍賴說道:“你若讓我抱著,我便接著給你講,若是不讓,我便不講了。”
柳芸芸“撲哧”一笑道:“好個沒羞沒臊!竟拿此事來要挾人家。”楚鳴腆著臉問道:“你聽是不停?你若不想再聽,我這就把你放開。”
柳芸芸咬咬嘴唇說道:“囉嗦!快些講吧!”說罷,終是覺得害羞,將臉兒藏進楚鳴懷裏。楚鳴一樂,繼續說道:“我進去的地方原來是個長長的山洞,裏麵黑暗潮濕,我硬著頭皮又向前摸索了百餘步,也不知拐了幾道彎,最後忽覺眼前一亮,原來是出口到了;我剛把頭伸出洞外便被眼前景色看呆了:隻見洞外平坦寬闊四麵環山,處處草木茂盛鳥語花香;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點點綴綴映襯著草地生機無限;一條小溪清澈無比自石縫中涓涓而下,在凹地上注成一個水塘,魚兒三五成群暢遊其間。看著看著,不由自主我就跑將起來,在裏麵瘋跑了一天,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著藍天白雲,心裏真是說不出的舒坦。那時我就想等日後娶妻成家,便搬到這裏來,蓋間草屋養些雞鴨,開出二畝良田,一半種糧一半種菜;再在草屋前種一株桃樹,每年桃花盛開之時我便在樹下給我的心上人慢慢梳理長發·,再生個胖嘟嘟粉琢琢的娃娃·····對了,你說我們日後是生個男孩還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