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完成,沈棄被村民們送進了一個頂喜轎裏,即使知道她的左腿被打傷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拿一條紅布將她的雙腿捆住,而纏繞著她手指的紅條被解開了,換成將她的手腕懸掛在喜轎裏。
“姐姐,你莫怨我。”掀轎簾的是碧花,她彎腰湊進小轎裏壓低聲音說道:“我娘就我一個女兒,她離不得我。”
沈棄冷冷望著她,”呸”地一聲,嘴裏的山茶花吐到她的臉上,字正腔圓地吐道:“滾。”
“我最好是死了,不然我可不會放過你。”
“你……”碧花抓起砸在自己臉上的那朵山茶花,想也不想地往外扔。
山茶花跌落在喜轎外的地上,嬌嫩的花瓣染上灰塵,叫喜轎外的村民都看了個明白。
“碧花!”在村民出聲前,村長率先大聲嗬斥道:“你在幹什麼!”
“瞧你幹的好事!”
“爹。”還沒來得及收拾沈棄的碧花聽到他爹的聲音,嚇得退出了喜轎,意識到自己剛丟了蛇神的山茶花後,戰戰兢兢地撿起地上的花朵,恭敬地捧在手心裏說:“爹,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主持祭禮的祭司朝惱怒的村長揮了揮手:“這喜慶的日子想必蛇神也不會怪罪於她。”
碧花連連點頭。
“蒲奴,這次換你去拜訪蛇神。”祭司扭頭看向身旁的少年:“你還未曾見過蛇神大人,如今你十六了,也該去大人那露露臉了。”
將老舊的燈籠遞給少年,白發蒼蒼的老人朝眾人中氣十足地說道:“燈籠會指引蛇神的奴仆前行。”
大白天打燈籠?沈棄聽到他們的話,笑了。
那朵山茶花被碧花別在沈棄的發間,隨後她放下了橋簾。
沈棄沒有蓋蓋頭,外頭忙碌的身影倒映在紅色的橋簾上,隱隱約約,叫她看不清楚。
也不知是誰捏著嗓子尖聲喊道:“起轎!”
隨後喜轎被轎夫們抬了起來,在搖搖晃晃中帶著她朝著未知的前路探去。
鑼鼓喧天,嗩呐高昂。
瘦削的少年提著舊燈籠走在喜轎前,朝著村莊背後的大山走去,他稚嫩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送嫁的每個人心間:
“蛇神娶新娘,風調又雨順。”
“新娘入榮山,恩澤落榮石。”
被吊起的手腕早已酸脹無比,沈棄聽他念叨這兩句話一路,被弄得煩躁。
身體被束縛住了,但嘴可還是自由的,忍無可忍的沈棄朝外頭大聲吼道:“吵死了。”
“要殺我就痛快點,唐僧念經呢?”
這是蒲奴第一回送親,他嚴格按照爺爺交代的步驟做,深怕出了差錯。
爺爺說了,他要念叨一路的祝詞,直到把新娘子送到深山裏。
但流傳下來的祝詞被新娘子打斷了,這種情況爺爺也沒有告訴過他怎麼辦呀?
他們一家世代擔任村裏的祭司,是蛇神選定了的奴仆,向來都是由他們向蛇神傳達村民的祈願,送親也隻有他們才能辦到。
蛇神居住在榮山裏,榮山黑霧彌漫,沒有他的允許,進山的人隻能落得個有去無回的下場。
而喜轎落地的地方,正是榮山腹地。
提著蛇神賜予的燈籠,他們才能安全進出榮山。
蒲奴停下了步伐,禮貌地朝喜轎裏的沈棄說:“姐姐,你應該安靜。”
“唔,再等走一段路,我們就到地方了。”
“這是念唱了數百年的祝詞,不得無禮的。”
嗬?她都當祭品了,還要她有好臉色?
沈棄並不聽他的,反而故意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陰陽怪氣地說:“死到臨頭了,我還不能說兩句?”
“你們古代犯人砍頭時,也沒見那團破布堵住人的嘴巴。”
少年被她嗆聲後,耳根子一下子就變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不會死的。”
“你隻是和蛇神生活在了一起。”
“蛇神不會虧待你的。”
“你怎麼知道?”沈棄反問。
真不用死?那碧花一家為何迫不及待地換她做蛇神的新娘子?嗬,真是美事,淪得到她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被罵做淫婦,當做逃妾的女人?
撒謊都不會,騙鬼去吧。
“爺爺告訴我的。”少年一本正經地說:“他說了,蛇神不會虧待每一位新娘子的,她們會和他一樣,得到永生。”
“被選做蛇神的新娘子,是她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們的父母也會因此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