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中的宇宙,取”上下四方為宇,古往今來為宙”之意,說的就是空間和時間)
唐誌揮出的這一劍或是需要彰顯他從容不迫,或是需要給對方充分感受壓力的時間,揮得極慢而確實很有壓迫感,就像黑夜裏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因緩慢而清晰的叩擊在心坎上,使得血流加快胸口鬱鬱。
慢並不是真的慢,這是一種感覺,就如蕭榆全力施展歸虛星宿劍法之時那實快而感官上極慢的錯位,大約是一種玄妙境界的體現。
蕭榆出劍有這樣的效果是因為那記載於太虛門聖典之上的歸虛星宿劍法之精妙窮盡天地造化,而此時唐誌一劍平平並沒有帶上什麼特定劍法的隨手一擊能夠帶來這樣的錯位,則因為一朝蹬仙又現真仙法相,發出的道術已然達到了能影響宇、宙的地步。
蕭子樣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蕭榆說過有關那虛無縹緲的大道的詳解,“道”乃世界之源,萬物之本,總而分來卻不過宇、宙、因、果四字,然則宇、宙或可參,因、果終難測,修士一朝蹬仙之後已具備了大範圍影響大道中宇、宙二字的能力,以至於修到高深處的那現下隻行走在三界恢宏史書中與至少一萬年前傳說中的仙魔大帝便號稱參透了宇、宙。
影響與參透,二者之間有著不可望及的鴻溝,唐誌當然無法與仙魔二帝相比,可此時山上,他揮出的這一劍,扭曲了宇拉長了宙的這一劍,足夠把整條青鬆山脈與上麵所有生靈徹底從凡塵抹去。不過唐誌雖說真仙法相麵目恐怖了些,但一朝蹬仙現法相,神識定是清明的,沒有那話本小說裏修得魔道有成後的瘋狂嗜血,他不可能圖一時爽快而全力出手把自己愈發覺得寶貴的鎮鬆派與門下弟子們一同葬送掉,也有可能出於終於從自己不能脫離凡塵的這個結果開始推想,觸及到了一個可怕得他萬不願意接受但確實有很大幾率的可能,所以唐誌也隱隱有些懼怕把楚國士卒與道德宗、海仙門、上清門的一幹修士殺掉的後果,可雖說如此,叫他現下不做任何事情卻又似乎有些不對,想自己一朝蹬仙後麵對茫茫來敵,什麼事都沒幹就讓他們安然下山而去,是不是憋據了點?唐誌覺得是的,之前聽從徒弟一言放看著他們驚慌失措而放他們離開,還頗顯得優越感,但現下他們沒離開而且不知道是道德宗、海仙門這幫子修士是嚇得麻木了或說真個已然搞不清形勢,各個雖不說鎮定但至少驚恐也莫名其妙的丟了,於是唐誌不爽了!特別是那被誤綁上山的三人跑出來後竟然有兩人似乎打量稀奇物種一般看著自己,這讓身為新晉真仙的他感到相當不快,又發聯想到整件事情雖說大約是楚皇早已布置的殺局,可直接的導火索便是這被誤綁上山的三人,所以唐誌在出劍的那一刹那,幾經思考權衡後,決定把自己的威嚴在這大約象征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的三人上體現出來。
於是那一抹濃鬱如血,泛著紫黑似光似漿的紅芒化作一條咆哮的血龍帶著能破開九霄雲層的長嘯,向蕭榆三人席卷而去。
天都、蕭榆分別是上清門與太虛門這一代最為傑出的弟子,這不可否認,就算鎮鬆派那不曉得從何得來的道書能夠修出大阿修羅法相也遠遠難以和天都、蕭榆所修道法相提並論,更何況天都非常人所能想的身世,使其對於“道”的體悟甚至比上清門中諸多真仙更為高深,比之唐誌遠不止甩出幾條街這麼簡單,但無論如何,無論這兩人個年青修士有著怎樣的天資怎樣的感悟,年青二字始終是他們此時的硬傷,在已成仙位的絕對力量之下,一切都變得如此虛妄,被唐誌這一劍遙遙罩住的他們甚至於稍稍的動彈都難以達成。
這片天地中的宙被唐誌這一劍拉長了,所有的事物運轉都頃刻慢了下來。鎮鬆峰上時常呼嘯而過的清風,帶著飄落的葉子緩緩拂過峰山鎮鬆大殿的廢墟,那卷起的本應輕盈的塵埃,猶若貢漿艱難緩慢的回旋翻滾,諸多庭院之間布置著的青蔥樹木上,有一隻大膽的鳥兒無懼山上蓬勃的人氣偷偷的觀看著動靜,終於被唐誌那一劍揮出的血龍長吟嚇著,撲騰翅膀想要起飛,雙翅一上一下,清晰可見,撲翅時掉落的一根羽毛,似乎浮在半空,像畫師謹慎的筆,極其小心緩慢的勾畫它搖擺落下的軌跡。
世界在唐誌的劍下慢了下來,唯獨不慢的隻有那呼嘯直取蕭榆三人的血龍。
玄明子與上清門的修士們眼睜睜看著那遙遙指向天都的長劍,心中震顫,紛紛欲衝上前去替天都阻擋些許,隻是那邁出的第一步猶在半空,血龍已自唐誌劍上成型,驚慌張開的嘴還不及發出聲音,催命的暗紅已逼臨天都的身體。
天都劍眉微皺,蕭榆麵色肅然,項瑩堪堪來得及意識到那是危機的臨近,半空中的那隻手大約是想捂住自己將發出驚叫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