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孔縣,古風和關得下車,站在孔縣的街頭,將貫穿孔縣縣城東西的平丘街盡收眼底。
正是秋季,孔縣的街頭行人匆匆,各自有事,沒人留意遠道而來的外來客古風和關得。又或許是古風和關得的穿著太普通了,更有可能是他們的汽車並不出眾,所以二人站在路邊,沒人會多看一眼。
就正合了古風悄悄地來去之意。
路旁高大的梧桐樹樹葉已經泛黃,風一吹,飄落幾片樹葉,搖晃間正好落到了古風的腳下。古風伸手撿起一片落葉,對著陽光看了一會兒樹葉的脈絡,感慨說道:“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是叱吒風雲一生,還是流落民間默默無聞一生,都在自己的選擇。我隻是始終想不明白是,老人家為了避開十年浩劫而流落民間,但在後來政治清明了,為什麼不重新出山?別人或許還不好說,在夏總書記在位的時候,他也應該看出夏總書記的為人的包容和寬厚……”
“還有,他為什麼不回京看望一下他昔日的故交?能逃過十年浩劫而活到現在,多不容易。以老人家的眼光和對局勢的判斷,他不出山,難道還是在逃避什麼?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情景該是多麼感人,可惜呀……”
關得隻是沉默,沒有說話,他理解不了老一輩人的情懷,也無法達到古風憂國憂民的情懷的高度,他想了一會兒,忽然說出了或許古風不願麵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不是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一開始也不願意去麵對這個事實,但一來老人家就算在世,也是百歲高齡了,二是老人家從八十年代向後三十年間,有足夠多的機會重返京城,但他沒有,就如泥牛入海一樣,再無音訊。要不是不想違背奶奶的意願和了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心願,我對孔縣之行其實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我不是很明白,古總,古老按照年齡推算,應該和老人家不是同代人,她對老人家為什麼這麼有感情?”
“我也不清楚,奶奶和老人家確實不是同代人,而且奶奶根本就沒有見過老人家,但她不肯說出原因,隻是一再要求我找到老人家,她在知道老人家的確切下落,就算老人家不在人世了,也要將骨灰帶回京城,否則,她死不瞑目!”
背後肯定隱藏著一個久遠的並且愛恨情仇的故事,關得不敢再問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走,去民政部門看看。老人家在世的話是百歲高齡了,百歲老人,就孔縣20多萬人口的比例來說,肯定不多見,民政部門肯定有登記。”
不過讓古風失望的是,民政部門登記的幾名百歲老人中,除了四五名老太太之外,隻有一位男人瑞,他叫翟寶家,是土生土長的孔縣人,從小到大再到百歲,從未離開過孔縣一步。顯然,翟寶家不是古風要找的人,更顯然,從民政部門查到老人家下落的方法……此路不通。
古風和關得先在孔縣住了下來,住在了政府招待所飛馬賓館。飛馬賓館的設施還算不錯,雖然比不起單城的奢華,但也算整潔幹淨。
商議了半天,關得自告奮勇要出去施展他的妙計,古風聽了,笑了笑沒有反對,等於是默認了。關得就收拾一下,一個人出去了。
關得一走,古風就撥通了京城的電話。
“奶奶,我在孔縣了,不過,沒找到老人家……”
“你是不是就到民政部門查了一下?”奶奶的聲音從幾百公裏之外的京城傳來,親切如在耳邊,雖然因歲月的流失聲音蒼老而悠遠,但依然可以清晰地聽出她當年的動人悅耳的嗓音,宛如環佩叮咚。
仿佛呼嘯之間歲月在眼前一晃而過,曾經的下馬河畔,曾經的京城華蓋,曾經的天南地北的一往情深,都一一在腦中浮現。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多少往事,多少雲煙,多少人和事,雖然已經遠去,卻永遠不會在曆史的長河中消散。
“縣城南邊有一座平丘山,你去山上看看。要看仔細了,一草一木,一個草屋一個山洞,都要親自看了,隻要看到有遺棄在外麵的人骨,就收了埋了。然後……你就回京吧。”
奶奶的聲音透露出滄桑和疲憊,古風一生之中最敬重奶奶,不由擔心:“奶奶,您……怎麼了?”
“我沒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裏驚濤拍岸。風兒,你肯定心裏有疑問,奶奶和老人家又不認識,為什麼非要讓你大老遠地跑上一趟?實話告訴你,奶奶也是抱了百分之一的希望,萬一老人家在世,他指點你一兩句的話,你就會受益匪淺,對你接下來要走的道路,會有莫大的幫助。”
“可是奶奶……”古風從小就養成了謙下平和的性格,但對奶奶的話還是不敢相信,“老人家就算在世,也是百歲高齡了,以他的年紀和眼界,怎麼還能對現在的國內局勢有大局觀上的準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