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奮力斜扭身子,避開短劍,同時拔刀而出,護在胸前,擋住了江三少刺來的第二劍。
“什麼?”江三少驚道,“怎麼可能?”
“雕蟲技,根本殺不了我!”阿飛笑道。
“掌門師兄,事急矣,快快登船離開!”王錚催促道。
“走!”江三少怒道一聲,極為憾恨地離開船艙。
“當啷!”阿飛隻覺得一陣睡意襲來,那紫金刀便再也握不住,隻好擲下。他見不智和尚動也不動,便拚命爬到和尚身邊道:“大和尚,還活著嗎?”
“還……還有氣。”不智和尚喃喃道。
“大哥他們來了,你可要撐住啊!”
“江掌門……下手太狠了……俺是不成了。”不智和尚著,便咳嗽起來,咳出的全是鮮血。他拉住阿飛的手道:“答應俺……不要報仇……不要殺人。”
阿飛沉默了。
不智和尚原以為這位友會像以前一樣出“好吧,那我就先聽你的”之類的話來,不禁有些失望。他瞪大了那雙環眼,哀求地盯著阿飛,卻仍然沒聽到一個字,便這樣一直瞪著,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對不起,大和尚,我做不到。”阿飛見不智和尚已經咽氣,才輕聲道。
“妹夫,這是怎麼了!”趙永踏進畫舫船艙,見到如此慘像,不禁大驚。
“大和尚圓寂了。”
“江三少幹的?”
“是。”
“姓江的真是欺人太甚,我趙家的血仇還沒報,他又給我添了幾筆債,我非宰了他不可!”趙永大怒道。
“什麼血仇?”
“阿福哥臨走前,曾和我,我們趙家險遭滅門,都是拜江三少所賜,是他背著他老子和李振海聯手殺了我全家!”
“原來如此。”
幾日後,阿飛端著一鍋狗肉,來到了不智和尚墳前。
“大和尚,我要走了。與師父的十年之約,就快到了,我要去北方,尋找殺害我爺爺的仇人。”阿飛將狗肉擺在墳頭道,“走之前,我特地用你的大鐵鍋煮了你最愛吃的狗肉,你聞這香味兒,是不是饞了?”
他倚著墓碑而坐,喝了幾口鐵葫蘆裏的酒,又在不智和尚墳前撒上一些,然後拿起一塊兒狗肉邊吃邊道:“沒給你帶蒜泥來,將就吃吧。”他頓了頓,又道:“龍,我交給他舅舅養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帶不了孩子。不過,你放心,我和他舅舅過了,等他長大些,要帶他來你這兒,給你磕頭,拜你做師父。這好了的事兒,變不了。你武功那麼高,龍將來在江湖上一定不會受欺負。鈴鐺那邊,我就不去了,我現在一頭白,去了怕是要嚇到她,你要是在下麵見到她,就幫我帶句話,我很想她。”
又吃了幾塊狗肉後,阿飛便起身道:“好了,我該走了,有機會的話,再來看你。”
沒離開幾步,阿飛便聽到身後傳來狗叫聲,回頭望去,原來是兩隻野狗為了爭食那一鍋狗肉打了起來。他突然想起當年在鄱陽湖畔漁家,不智和尚給他講野狗不吃狗肉來勸他不要殺人的事來,不禁搖搖頭,暗思道:“大和尚,這世上,有善人惡人,自然也有善犬惡犬。也許你那遇到的,是和你一樣有菩薩心腸的善犬,然而這世上,更多的,是我身後這樣的野狗。”
大宋大中祥符七年七月十五,中元夜,荊湖北路嶽州城江家數十口慘遭屠殺,庭院血流成河。家主江三少衣不蔽體,被人以弩箭釘死於牆,全身另有七十二處深淺不一之刀傷,死相可怖。此事在武林影響極惡,甚至驚動刑部六扇門,但經京城名捕親赴嶽州多方追查,也隻知是一白人所為,再無其他線索,因而不得不暫且擱置此案。
而中元夜白鬼索命的傳,卻在江湖上不脛而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