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射擊!”我揮手急呼道。
隻是在我一恍神的工夫,羌軍隊伍突分成無數單列突擊的小隊,像尖刀般往城壁下擁來。先行的部隊架起長梯,隨即便有無數人呐喊攀援著登城。
隨著一連串弓弦的震響,蹶張弩終於發射了。五千張強弩射出的箭矢密密麻麻,往遠處雨點般密集地攻擊,在刹那間竟然遮住天空,使人眼前一黑。
然而,羌人早已通過了遠處的危險地帶,落單的那些士卒哀嚎著死去,成效竟卻不大!
“放低弩口,往城下射!”我眼見勢頭不對,大聲喊道。
幾乎與此同時,司馬恭鎮定自若的聲音蓋過了我的,“盾牌兵上前,槍兵在後,準備接戰!”
鮑秉、宗稠等亦在竭力調派,指揮弩手再次施放,然而,這個過程卻是在經曆三到四次敵箭襲擊後方才完成的。
城頭上沒有遮掩的弩手傷亡慘重。
司馬恭屬下的老兵大都抵在了一線,這些鎮定自若,有著豐富經驗的戰士很明白自己不能因為主將的過失而自亂陣腳,就在我追悔莫及的時候,他們與羌敵接觸了,仗著精良裝備與嚴格的訓練,他們站穩了腳跟,狠狠打擊著敵人第一波密集的衝鋒。
“稟報主公,敵軍正在引燃火矢!”
馮延此時正指揮著數千架強弩往城下射擊,卻反而更激起了羌人的野性。悍不畏死的羌人像被搗了巢穴的馬蜂般,密密麻麻地發起衝擊,騎兵指揮工兵使用擂木撞城,巨大的聲音在山口間回響,局麵有些失去控製。
“這幫家夥怎麼會有火矢的?準備了不少東西嘛!”我火冒三丈地嚷道,剛剛在弓箭的打擊下,隊形密集的弩兵首當其衝,傷亡超過三位數。
“怎麼了,夫君?”
清脆的聲音,讓我的頭腦驟然冷靜,小清來了。
“沒……沒事!”
羌軍步兵攻勢如潮,在弓箭的掩護下,登城的兵馬有增無減,第一道臨時組織起來的防線,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緊急關頭,我命令王巍、柳豐二將各率己部增援上去,替下了傷痕累累的鎮軍將軍部。
“弩兵分成兩隊,一隊上弦,另一隊射擊!”小清沉聲道,傳令官稍顯疑色,隨即悟起夫人亦官拜五營都統、將軍司馬,遂大聲道:“是!”
“調派武鋒、神機二營上城,穩住局麵!鮑將軍備水,勿得令賊子趁勢縱火,燒我弩機!”
小清從容不迫地逐條發令,將士應命,軍心竟漸漸穩定下來。步兵營的新卒雖不如羌軍勇悍,然柳豐卻極擅變化,他獨率兩千騎兵,突然打開城門,直撲城下之敵,一時措不及防的羌軍步陣遭意外打擊,被風卷殘雲般砍倒大片,待醒悟過來的羌兵從左、右兩麵包抄上來時,鐵騎早已殺光了衝撞城門之敵,從容遁入城去。
“柳將軍用兵,深得兵法,又不拘泥於形式,這一招以攻代守,進退自若,有名將之風!”我誇獎道。
由於步兵校尉王巍有便宜行事之權,故而柳豐此舉,非但沒有引起同僚的嫉妒,反而令人大為欣喜,尤其我心中暗讚,諸將中,如此智勇兼備者真是少矣!
徐邶在數名槍盾兵護持之下,仔細察看著對手的形勢。
此時羌兵遊騎紛紛發出火矢,意圖幹擾或破壞我軍威力強大的蹶張弩,然而除損毀數把之外,別無收獲。鮑秉早命眾軍灑濕了城頭,一旦著火,便即用水澆滅。
羌軍似乎漸漸焦躁起來,其數度衝擊都被我軍打退,而我軍強弩分成兩隊之後,齊射的速度加快,密度更高,故雖略有損失,卻造成彼方成倍的傷害。
“司馬大人指揮若定,此仗已穩勝了!”徐邶微笑道。
他的話刺得我幾乎抬不起頭來,唉,真是患得患失、必有所失啊,誰知道我這個戰略高手,卻成為了個戰術方麵的蠢材呢?連大石堡都差點被掀翻了。嗄爾戴、傅彪兩子,果然是不可小視……
徐邶忽然斂容道:“我料敵軍因我軍強弩威力巨大之故,受挫後必然收兵,請主公事先布置人馬,以備追擊。”
盧橫忽地插嘴道:“徐大人,末將聞窮寇莫追,何況羌賊如此狡猾,萬一中了他們的詭計,那可十分不妙。”
徐邶笑道:“盧校尉過慮了,羌人這番陣勢,恰恰表明他們想拚個魚死網破,故而不惜血本,欲下此城。一旦他們發覺大石堡非其能力可拔,必然惶恐震懼,四下逃散。彼時追擊,不費吹灰之力。”
盧橫仍覺不妥,卻反駁不得。我道:“這樣吧,盧兄與清兒在城下埋伏好人手,準備追擊。若覺不妥,立刻撤回就是!”
盧橫躬身稱是,再道:“如此主公身旁……”
我笑道:“放心吧,我一向怕死,隻躲在房裏不出來就是了。”
說話間,鼓角連響,羌軍在攻勢回落後又發動了一輪大規模的衝擊。蹶張弩清越的弦響,仿佛一聲聲死亡之音,城下殘矢如林,密得連腳似乎都無法落到實處。無數堆迭的屍首,有半數以上是直接死於弩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