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左曹長薑壽咳嗽幾聲,眼中閃出思考的神光道:“此次主公定策狙擊,不為殲敵,隻為收服羌眾,在下以為對於暗示靠攏我軍的羌種各部,都應手下留情,而隻對鍾羌等族施以重創足矣!”
我讚了一聲,道:“世平也要注意身體呀,是否很不適應此地氣候呢?”
薑壽謝過,咳嗽著強笑道:“無妨,隻是到了此處,便覺胸悶氣短,頭疼如裂,喝過藥也不見效。”
我搖搖頭道:“此乃高原反應,非是吃幾服藥便可治愈的,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還是暫回醴陽罷,隻要不在高處,便當無事。”
薑壽慌忙道:“主公顧惜屬下,世平必更盡力輔佐,未得寸功,豈能輕言回還?”
“可不要勉強啊!”我哈哈地笑起來。
正待說話,馮延提出不同意見道:“薑大人出於方略考慮,似乎確該如此,不過若在戰場之上,還要費力辨別親我抑或敵我者,恐於士氣有損,非善之善策也。末將以為,既未請降稱臣,便與敵無異,應受同罪。否則視聽混淆,伍卒惘然,必為敵所趁。”
我聞言沉思了片刻,才道:“不錯,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敵是友,接觸後便知分曉。眼下倒是不該想得太好呀……”
薑壽連連咳嗽道:“主公不必憂慮,羌部本身便有嫌隙,這便是我軍最有利的地方。聽探報說,雖春夏之交,羌地的收成好於往年,但也隻能滿足小部所需,發羌人所植稱稞,產量極少,主食仍需由牛羊肉供給。如今嗄夜發動其族人抗禦聯軍,逼迫他們離開瑪曲,柏白等連戰失利,軍糧已盡,故隻有離去一途。不但如此,諸種還在利誘之下,多顯動搖,故而主公但需扯網收魚,先給他點厲害嚐嚐,不久後便可坐待其部俯首來降了。”
我聞言大喜,道:“那就托賢兄吉言了!”吩咐諸將各就各位,準備迎敵。
唐羌諸種聯軍人馬浩浩蕩蕩地開來,各路旗幟也隨風飛展,號角齊鳴,肅殺的氣氛十分凝重。似乎在刻意揚威一般,這兩萬多人分成三個整齊的方陣,在山口外擺出攻擊姿態。
“乖乖,若非得知探報,還以為他們衣食無缺呢,嗄爾戴與傅彪這兩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我喃喃地罵道,忽地奇怪起來,“為何他們停住了呢,是何道理?”
遠處,中間最大的那支約有一萬人的方陣中央,有不同顏色的旗幟飄揚,幾名將領模樣之人出陣往城池這裏指點著,旁若無人。
徐邶眺望了半晌,道:“羌人得知大石堡築成的消息,恐猶狐疑,如今親眼見到,不免吃驚。我料賊必以我軍會大量增兵於此,故不敢前進,主公,可傳令司馬恭、馮延各領三千人擊鼓布陣,示敵以強。”
“正要誘他們來攻,逞強豈不壞了好事?”我疑惑地道。
徐邶拈須笑道:“主公放心,猾狐雖狡,亦在獵人彀中!羌賊不明形勢,故遲疑不進,今示以軍威,使之觀而以為我軍兵少而故意顯威,反堅其強攻之心也,請主公明鑒。”
“說得也有道理……來人,傳令下去,切記把強弩給我藏好了,萬不可令羌人發覺有詐!”
不多時,鼓聲大作,大石堡城頭旗號俱起,當中一支繡金邊篆文“司馬”,與此同時,城門開處,兩彪人馬殺氣騰騰地衝出城去,在城外耀武揚威了一番,隨後吹吹打打,一路洋洋收兵。
遠處的羌兵陣勢顯然騷動起來,過了不久,中軍飛出兩隊號旗,各有數匹快馬往其輔陣奔去。角聲震天,旗號散開,羌軍步兵在騎兵掩護之下開始了集團衝鋒。
“敵人中計了!”我喜不自勝,一手按住城垣旁的垛口,“傳令下去,備弩!”五千餘弩密密麻麻地布置在以槍兵與盾兵為主的步兵隊的後方不遠,每張弩由兩人操縱,一人上弦,一人發射,待其中一人力氣不夠時替換,此時每把弩上,都裝妥了箭矢,隻待令下,便即開弓射擊。
已經衝進視野的羌軍,讓人全嚇了一跳,他們哪裏有什麼軍人的樣子?稍微有些鎧甲者已算“裝備精良”了,他們赤足畫臉,扛著長梯,手執各種各樣的兵器衝鋒,而那一個個抬著大型擂木的,則被遠遠落在後麵,看樣子這些人比那些饑民絕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個麵有菜色,瘦弱無比。
“敵軍將至,清夫人請主公避於衙署。”一名從人上前跪稟道。
“告訴夫人,盧橫在我身邊足矣,讓她安心。”我頭也不回地道。
身邊換好了全身鎧甲的盧橫神色一凜,肅容道:“主公之言,令屬下兩股戰戰。但使刀劍加於某身,亦要保得主公平安!”
我微微頷首,眼見敵人喧囂而來,越發的近了,我笑道:“傳令各軍少安毋躁,待敵軍近前狠狠打擊!”心道:
這麼短的時間便能製出如此多的攻城器械,嗄爾戴、傅彪兩人可真是人才。
我心念動處,又吩咐有活捉嗄、傅任一人者,賞金五千兩。
忽地,盧橫急速移身我前,兵刃動處,“啪啪”幾聲,打落了數枚箭。我一時未解,凝神注視陣中,才不由得恍然:原來羌人早已衝過我軍安全發箭距離,反而先行攻擊,成千上萬由非加強弓矢射出的箭貫入城中,一時中者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