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道:“茂仲、建業,汝等心意我豈能不知?隻是我不能言而無信,既然說懲,便該要有個懲戒的樣子。這樣罷,我自罰俸一年,以作撫恤之用,各位無須再諫了!”眾人皆是凜然垂手,不敢多話,徐邶也歎息了一陣,不再解勸。
心事一去,我頓覺人也輕鬆了不少。微微一笑,瞧著徐邶道:“茂仲兄適才建議,我認為可行,強弩營,這個名字也好聽。諸位都已看到何叔恭所製蹶張弩的威力,然而因戰法不當,並未取得更大成果,故而編建新軍,嚴加訓練已是刻不容緩。”
馮延道:“按主公吩咐,五校營抽調幾乎全部人馬,編組弩兵,如今建營,是否該新募兵源?”
我盤算了一番,搖搖頭道:“弩兵向為步陣精銳,豈能數日而易之?我意欲將包括新組的步兵營在內,統統編為強弩營,王巍、鮑秉、宗稠,你們三人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王巍、宗稠麵麵相覷,搖了搖頭,鮑秉卻是急道:“主公,那……那末將豈非成了光杆?”
眾人大笑,我哈哈道:“你怎會是光杆呢!”我剛欲提起他的夫人喬蘭,忽覺不妥,勉強忍住,笑著咳嗽了兩聲,“看來你手上無兵,倒是癢了,這樣吧,我把你調到大帳之下,先委屈個甲士當當,也算活動筋骨,汝意何如?”
鮑秉嚇了一跳,退步低聲道:“不不不,末將還是不爭了!”
諸將又是一陣大笑,臊得他臉紅耳赤。
我笑過之後,倒也有些不忍起來,轉而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也別難為情,這兵嘛,總會有的……你們都是我的親信,我又怎會虧待?鮑秉啊,為將者要有內涵,別整天毛毛糙糙的,那不像個樣子!知道嗎?”
鮑秉應了聲是,恭敬地垂手肅立。我道:“那麼,就這樣決定。我意欲立一將以主其營,官稱‘強弩將軍’,四品,秩比二千石,不知各位有什麼好的人選?”
眾人相顧良久,似乎很是躊躇,馮延小心地道:“司馬恭將軍甚有威信,如代領其營……”
司馬恭揮手止住他的話頭,斜移一步躬身道:“主公,末將不才,雖粗通兵法,然卻不精習射,我倒覺得龔校尉是個不錯的人選。”
眾將皆點頭稱是,我轉朝徐邶笑道:“茂仲兄有什麼建議?”
徐邶望了眼眾將,道:“龔升有神射之名,但也並不意味著非他不可。再說,弩與弓不同,操練方式也不一樣。弩兵對軍紀要求嚴苛,進退、張弦、開弓、隊形皆依標準,故而兵家多用其壓製敵手。宜選明號令、知進退、熟陣勢之將軍為領率。在下一點淺見,請主公指正。”
“茂仲說得好啊!”我歎息道,“的確如此,若不加操練,強弩反而不如弓箭有效。”
徐邶拈須頷首道:“主公,眼下正有名師在此,何不問之?”
我望見帳下的何謙,恍然大悟,起身拱手,“差點把何叔恭忘記了,哈哈哈!此次閣下為我軍複又提供了三百張弩,功勞不小,隻是可惜因我之錯,更損失了不止此數,慚愧,慚愧啊!”
我走過去與他兩手相握。何謙笑道:“主公此仗獲勝,連下官麵上也有些光彩,這十日內,必定能再搶造出兩千副強弩,以供營中所需。”
我聞言大喜,道:“叔恭兄真及時雨也,羌軍大部將至,若依現在的狀況,實在無法保證全勝,好在有閣下的支持。”
我吩咐依功重重賞賜金、銀、縑帛等物,何謙推辭道:
“前次蒙將軍賜城內好地,又為建私邸,所受已過,此次愚身為主官,製弩之事責無旁貸,又豈敢冀圖厚幣財寶、不功之賞?”
他幾次堅意辭謝,我便也不再強求,遂笑道:“剛剛徐大人也說了,弩營之事,該得請教行家,不知叔恭對此有何建議啊?”
何謙連道不敢,沉吟片刻,道:“下官粗通製造器械,對於陣法、戰法倒是不甚了了,聽說長公主殿下曾獻策,將弩手分列發射,其效幾乎與弓箭相當,主公是否該考慮加以改進、推廣?”
徐邶忽然拊掌笑道:“非是何大人,老夫差點忘了,朝廷郡國有材官軍,便屬強弩將軍指揮,弩手守隘塞口之時,常分編三組,一組上弩,一組進弩,一組發弩,輪流交替,循環往複,以促大效。”
我撫腮沉吟道:“不錯,能想得出這樣的計策,恐怕也是精於此道的名將了,各位還有何補充?”
馮延道:“末將以為,野戰時尤需防備敵騎突襲,故而弩兵須在別營嚴密保護之下,以策萬全。”
我聞言,大大誇獎了他一番。諸將見此,無不紛紛獻策,一時連廳中氣氛也熱鬧起來。我哈哈笑道:“好啊,集思廣益!看來此次禦羌之事,頗有意外收獲呢。”
我吩咐暫時以司馬恭領新建的強弩營,按徐邶的方法,強化訓練,眾將積極備戰,以備應付即將前來的大戰。
就在我對大石堡一戰成果還頗不以為然的當口,幾日後的某晚,突傳城外有羌軍使者求見。
“放人進來。令神機營守住城門,防其有詐!”我想了想道。
甲士行去後,小清笑了起來,“依我看一定是好消息。”
“何以見得?”我朝她看去,眼光頓時也溫柔起來。交視良久,我更忍不住在她頰旁輕輕一吻,低低笑道:“我的清兒都快變成預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