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胖子望著平江賭徒,平江賭徒就對發牌的青年說:“老弟,發牌。”
一張牌就到了鄭胖子身前,鄭胖子一看是紅桃A,就不動聲色地等著第二張牌,第二張牌是方塊A,第三張牌是黑桃A。平江賭徒麵上的兩張牌,一張是紅桃J,一張是紅桃9。底金是五萬,平江賭徒把十二萬往桌上一放說:“就是這一把,你賭就押。不賭,我就收了,不過我告訴你,你連底牌都不能看。”
就是這句話讓鄭胖子猶豫了,想平江賭徒慣用的伎倆就是虛張聲勢,先聲奪人,把人鎮住,讓對手一頭霧水地喪失良機。鄭胖子說:“等我考慮一下。”
平江賭徒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把背靠到椅子上,蹺起二郎腿,點上一支芙蓉王煙抽著。鄭胖子想難道他真是同花順?他蓋著的那張牌就真的是紅桃10?就真有那麼巧?如果平江賭徒的底牌不是紅桃10,他不跟,那他的五萬不就白送給平江賭徒了?桌上有二十二萬,其中有五萬是他的,另外五萬是平江賭徒的,還有十二萬是平江賭徒剛下的注。如果他跟,那桌上的二十二萬就是他鄭胖子的了。一大堆錢呢!平江賭徒長得尖嘴猴腮的,一雙賊眼鬼得很。鄭胖子已領教了這個平江賭博佬的奸詐。上幾把牌中的有一把牌,他一手梅花同花順,平江賭徒一手黑桃,桌麵上是一張黑桃8,一張黑桃9;他是一張梅花J、一張梅花9,底牌是梅花10。但都是同花順的話,黑桃是要吃梅花的。他以為平江賭徒是黑桃同花順,放棄了。然而平江賭徒的底牌是一張梅花3。一張很臭的梅花3把他打敗了,讓他輸了三萬。此刻,鄭胖子相信平江賭徒又在跟他打心理仗。鄭胖子想平江賭徒的底牌隻要不是紅桃10,他就贏了,於是他把他身前的十二萬押了上去。
平江賭徒亮出了底牌:紅桃10。“你這隻老狐狸,兵不厭詐你懂嗎?”平江賭徒說。平江賭徒把擺在鄭胖子麵前的一堆錢全部抱走了,拋下鄭胖子坐在賭桌前懊悔不迭。
鄭胖子可以不賭這一把的。這一把把他輸懵了。他半天都沒挪窩,眼睛死死地盯著綠絨絨的桌麵。莫伢子見他又輸了,輸得很淒慘的模樣,同情地走過來,強硬地把他拖到酒吧裏喝酒。“鄭哥,錢是身外之物,想開點。”莫伢子說。
鄭胖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坐著,喝著悶酒。那天賭場裏人很多,莫伢子得盯著那些人,免得那些賭徒連“水”錢都不付就開溜,確實有這樣的賭徒,贏了錢,趁他沒注意而跑掉,下一次來卻不認賬,就沒時間款待他。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等莫伢子覺得可以鬆懈下來時,發現鄭胖子沒坐在酒吧裏了,然而他的白色桑塔納車仍斜停在坪上。
“鄭哥的車在這裏,人卻沒看見了。”莫伢子四處尋了尋,掉過頭來對光頭說。
第二天一早,石小剛被光頭叫醒了,不光隻是石小剛被叫醒了,全酒店的人都被陳農民打門的聲音吵醒了。陳農民一早起床,挑著一擔糞桶去塘邊舀水澆菜,一轉頭發現楓樹上吊了個人,一根白繩子牢牢地套在這人的脖子上,臉色蒼白,舌頭伸了出來,嚇得他丟下糞桶就朝家跑。他告訴了在灶屋裏忙著煮豬潲的老婆,老婆走出來看,說這肯定是酒店的人。陳農民就鎮靜下來,忙拍打著鄉村酒店的大門,叫道:“開門開門咧,死了人了咧。”
光頭就睡在大門旁的一間房裏,聽陳農民說“死了人了”就慌忙起床開門,陳農民指著楓樹大聲對光頭說:“樹上吊死了一個人。”
光頭穿著背心和短褲,趿著一雙塑料拖鞋走出來看,一看居然是鄭胖子,忙奔進酒店,把正在打鼾的石小剛叫醒了。“剛哥剛哥,出事了,鄭胖子吊死在楓樹上了。”
這是農曆八月裏一個桂花飄香的日子,村長屋前的兩株桂花樹於清晨飄來了好聞的香氣,不遠處田野上也飄來了稻穀的清香。這樣的日子,應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實在不應該出這種晦氣事。石小剛有些緊張地走來時,莫伢子也跟著走了來。死者的腳上隻穿著襪子,一雙皮鞋脫在樹下,擺得很正,顯然鄭胖子死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以斷言,他是自己爬到樹上,又不急不慢地在分叉的樹枝上係上白尼龍繩,把脖子伸進白尼龍繩套裏,然後才自覺倒黴地一跳,尼龍繩套牢了他的脖子,肥胖笨重的身體卻懸了空。石小剛忽然嘔了,蹲在一旁嘔了一大堆昨晚吃到胃裏的食物。他惱怒道:“這個鄭胖子,你要死也莫死在我酒店的門前啊。你死遠點不行嗎?幹嗎把我也害一把?!”
他命令莫伢子和光頭:“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麼?快把死胖子放下來——你們!”
光頭就上了樹,光頭邊上樹邊說:“不曉得鄭胖子這麼胖是怎麼爬到樹上去的。”繩子係的是死結,光頭就對莫伢子喊道:“莫總遞把剪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