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願所想，即吾意願所向，”他將這句恭維還給艾莉森，“從你告訴我想要通過輸出革命和經濟捆綁來獲取催得尼的時候我就去了解過——美國人和海地愚蠢的當局政府，許諾當地人他們將免費提供優質的種豬來替換農民們手中吞食垃圾，但不費本錢的肮髒小黑豬。可當所有的小黑豬被殺光後，美國人又決定隻為有錢支付專用供水係統和水泥地的農民發放新的豬種，於是窮人們被排除在養豬業門外。由於沒有了養豬的收入，當地幾乎有四分之一的兒童無法上學，也不再有多餘的錢來購買醫藥等生活必需品，收入不夠開支，農民們被迫賣掉土地，淪為雇農為跨國農業公司耕種出口作物，或成為‘一美元工人’，為北美的消費者們製造價格低廉的商品。不到十年，海地的主要糧食作物產出下降了三成，他們一邊為美國公司種植咖啡、糖和波羅麻，一邊大量進口糧食，徹底淪為了美國的經濟附庸。你讓法術蹩腳的巫師詛咒催得尼的雞蛋孵不出母雞，也是想通過破壞當地農業生產體係中的主要部分來進入催得尼自給自足的莊園農業生存鏈的，是吧？”
“……是。”艾莉森不置可否。
“這你做的很好，我關注過你的養雞場，每天能下幾百個雞蛋，你借鑒過來的工業化集體養殖場加速了生產的發展，你需要市場來消化過量的產出，這也是為什麼——你沒有過分問責催得尼行會領袖和當地貴族勾結外島人偷襲斯默愛倫的事，對吧？”忒諾羅伊斯停了停，直到艾莉森輕微地點了點頭，他才繼續往下說，“過剩花布、糖和紙，它們並非不可替代，你需要催得尼龐大的市場來壯大自己，戰爭比妥協忍讓更合適。”
“啊、啊，”玫瑰色古堡中的天使突然伸出手，隔著虛空壓了壓艾莉森的嘴，他又看到了她那不合時宜出現的民族情感映射，“你太過於仁慈，處於領土擴張時期的君主，應該意念堅定地掃清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幫助停滯不前的世界接納市場資本主義的洗禮。戰爭不是毀滅，而是改革與新生。”
“我想要的是集體所有製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或者國家資本主義經濟，”艾莉森糾正了一下，“改革非要經曆傳統的戰爭不可嗎？阿基達馬斯國王說過‘戰爭的勝負由金錢來決定’……”
“你扭曲了國王的話，”忒諾羅伊斯善意地提醒，“我知道這個典故。”
“可我不想死太多人，我的臣民太少，克拉夫特霍爾願意追隨我的貴族不多，催得尼高地的移民忙著穩住地盤，馬人太桀驁，天蛾人不善征戰，況且，”艾莉森猶豫了會，“我更希望保留催得尼人完整的手工業體係，他們的人口和經濟體量比斯默愛倫島上任何一個國家更容易進入蒸汽時代。”
“那就更需要一場戰爭了，”忒諾羅伊斯一針見血地指出，“新貴族的崛起，以及舊勢力對所有權力地位的堅持，持續阻撓著自由市場的發展，還有行會的壟斷經濟，貴族階級對手工行會者的鄙夷與壓製，導致新技術的推廣和創新普遍停滯，你得先把禁錮改革的枷鎖打破，把拒絕變革的勢力打敗，戰爭不過是文明沿革的反映，你需要戰爭。”
“可我辦不到，”艾莉森動搖了，但依然憂慮重重，“我的士兵人數太少，火器的水平還對付不了人數呈壓倒性優勢的正規軍，和擁有冷兵器時代完整兵器、兵種的封建大領主玩火槍列線陣會團滅的，海外購回的硝石儲量也在告急。”
“借口。”
壁爐裏的火“嘶”地一聲熄滅了，突然出現的白霧吞沒了整個房間。
房間裏的溫度迅速下降，就像從溫暖的室內切換到冰冷潮濕的荒郊野外。
原本流動的風在迷霧中停滯，縱使精靈的視野能穿越黑暗，但在這片霧氣蒙蒙的領域中，她什麼也看不到，桌子、椅子、矮腳櫃和床連模糊的輪廓都給隱沒了。
她突然想起了裏世界的迷霧和馬人預言裏霧蒙蒙的大道。
這暗示著未來，陰謀還是操縱？
遠處出現一片微弱的金光，隱約呈人形，可是背後沒有翅膀。
那東西，穿過蒙蒙的霧氣輕輕走到她麵前。
“不要相信他。”
霎時，迷霧退散，風重新在黑暗中呼嘯起來。
艾莉森又回到了房間裏。
莫名其妙出現的意識流橋段讓艾莉森非常摸不著頭腦。
就在她納悶的時候，壁爐裏的火再次燃燒起來。
“不要相信他，”忒諾羅伊斯說了和它一樣的話，“他的世界在很久之前就被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