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堂。
大娘子坐在油桐木圓桌一側,手指摩挲著一張玉骨牌,嘴裏發狠道,“嫁給四十多歲的伯爵雖不堪,卻不能讓花月小賤人得了便宜去。玉小娘已經把持著官人不放,若再讓那花月嫁入伯爵府得了誥命,豈不是要踩到我頭上去?”
崔媽媽心說:我的大娘子,玉小娘早就踩到您頭上去了,也就您自己糊塗著罷了。
崔媽媽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一盞熱茶恭敬地遞到大娘子麵前,輕聲說道,“大娘子所言極是。可如何阻止紫月居勾搭東平伯爵府,倒是頗費思量的事。”
大娘子放下玉骨牌接過茶杯,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茶盞,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其實大娘子腦子裏隻有一坨屎,根本想不出什麼妙招來。否則也不會被狐媚的玉小娘牢牢把持著主君,而她被冷落到夜夜守空房的淒涼地步。
但她沒覺得自己不成,堅持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著。
忠心耿耿的崔媽媽,曾經是大娘子的貼身陪嫁丫鬟,對於大娘子的根底,沒人比她更了解。既要為主子出謀劃策,又不能傷及主子的自尊心,這種分寸火候的拿捏,也隻有崔媽媽最為擅長了。
隻見崔媽媽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聲開口道:“大娘子,奴婢似乎記得……玉小娘的富商前夫死的很慘吧?”
大娘子突然間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哎呀呀,瞧我這記性,怎麼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啦!當年不是還有傳聞嘛,說是玉小娘為了能和官人再續前緣和獨吞家產,不惜雇凶對那倒黴的富商下黑手呢!若是把前頭的舊賬翻一番,東平伯爵府對花月定會像見了瘟神一般,隻怕要躲出十裏地去了。”大娘子越想越得意,忍不住蕩漾了一臉的喜色,嘴角更是高高翹起足有三寸之多。
大娘子簡直興奮得不能自已,整張臉紅撲撲、水潤潤的,宛如剛剛經曆過一場酣暢淋漓的魚水之歡一般容光煥發。忘乎所以中,她端起茶盞,竟然直接送到鼻子裏去了。
“阿嚏……”
崔媽媽手忙腳亂遞過帕子給大娘子,想笑又不敢笑。大娘子一個噴嚏,鼻子下黏糊糊一坨跟桂林米粉似的 。
小小意外不足以影響大娘子愉悅的心情,擦了鼻涕緊著吩咐道,“崔媽媽,你趕緊想個法子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咱們就坐等著看好戲咯!”
崔媽媽領命,剛剛抬腳又覺得事有不妥。她轉身尚未說話,大娘子擰著眉頭催促道,“怎地還不快去,這事可耽擱不得。”
崔媽媽無奈,轉身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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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萱堂內布置得莊重典雅,古色古香。
寬敞的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精雕細刻的三麵圍羅漢榻,榻邊放置著一隻木質鼓凳,端坐著方媽媽。而在門口,則站立著兩名神情肅然的婆子。
花老太太正半眯著雙眼,安然地坐在羅漢榻上。她的後背倚靠著方媽媽特意加上去的好幾層軟墊,手中輕輕撚動著一串鬼臉木製成的佛珠,神態極為安詳。
一陣輕快而又熟悉的腳步聲傳來,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花老太太原本眯起的雙眼緩緩睜開,眼中忽而綻放出欣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