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華生的第二份報告(1 / 3)

沼澤地裏的燈光

親愛的福爾摩斯:

假如說在擔當這個使命的初期那種無計可施的情形下,我為你提供的消息有限的話,你該看得出,目前我正全力以赴設法彌補已經浪費的時間。現在,我周圍發生的事愈見頻繁和複雜了。在我上次的那篇報告裏,我以白瑞摩站在窗前作為結束語,如果不出我所料,我現在已掌握了會使你大吃一驚的材料。事情變化得真令人難以預料,在過去的兩天裏,從一些方麵看事情已明朗許多,但從別的方麵看卻又似乎變得更令人不解。我現在就把詳情告訴你,由你自己去做出結論吧。

在我跟蹤白瑞摩後第二天的早飯前,我特意穿過走廊,察看了夜晚白瑞摩去過的那間屋子。我發現他凝神向外看的窗戶與屋裏其他窗戶相比有一個不同的特點——這扇窗戶麵向沼澤地,從這裏可以俯瞰沼澤地,而由其他窗口則隻能遠遠地看到一點。所以我推斷出,白瑞摩一定是望向沼澤地尋找某物或某人,因為這扇窗戶最適此用。

那天晚上漆黑一片,我想像不出他能看到什麼人。我猛然想到,這或許是在玩什麼戀愛的小把戲,如此足以解釋他那種鬼鬼祟祟和他妻子鬱鬱寡歡的關係。他相貌不錯,足以讓全鄉村女子們傾心於他,所以,這一說法還是有些道理的。我回到自己房間以後所聽到的開門聲,可能是他出去赴約了。因此到了早晨我自己就開始推敲,盡管結果也許證明這種猜疑是毫無根據的。現在我還是把疑點全部都告訴你吧。

不管究竟該如何才能準確地解釋白瑞摩的怪異行為,我總覺得在我能做出解釋之前,保守此事實在是很累人的。早飯後我到準男爵的書房去找他,把所見之事全都告訴了他,可是他的反應並不如我預料的那樣感到吃驚。

“我早知道白瑞摩經常在夜裏走動。我曾想就此事和他談一談,”他說道,“我曾三番五次聽見他在走廊裏來回走動,時間也是午夜2點。”

“那麼他可能每晚都要到那窗前去一趟呢。”我提醒道。

“可能。果真如此,咱們不妨跟蹤他,看他到底在幹什麼,我很想知道如果您的朋友福爾摩斯在這裏,他會怎麼做。”

“我相信他一定會像您方才所提議的那樣采取行動,”我說道,“他會跟蹤白瑞摩,看看他幹些什麼事。”

“那麼咱們就一起行動吧。”

“可是,咱們會被他發現的。”

“他耳朵不怎麼好,再說,不管怎樣咱們都必須抓住這個時機,咱倆今晚就坐在我房間裏,等他走過去。”亨利爵士眉開眼笑地來回搓著雙手,顯然他喜歡這樣一次冒險行動,可以調劑一下他目前孤寂、枯燥的生活。

準男爵已和從前查爾茲爵士訂的建築師、營造商人以及裝飾工和家具商談好條件,準備大翻新屋。這些人都來自倫敦和普利茅斯。所以,我們很快就會看到這裏發生的巨大變化。顯然,我們的朋友心懷遠大的理想,決定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價以恢複昔日家庭的名望。在這所房子修葺一新並重新布置之後,所缺少的也就是一位夫人了。從種種跡象中我們可以看出,隻要這位女士點頭應允,這一點也就不會成為缺憾了。像準男爵那樣對動人的鄰居斯台普頓小姐的癡情是少見的,但是,即便如此,愛情的發展並不如人們所願望的那麼平靜無波,比如說愛情之海的平靜水麵今天就被一陣出人意料的波瀾所打破,給亨利爵士帶來極大的傷害與煩惱。

在我倆結束了那段關於白瑞摩的談話之後,亨利爵士就戴上帽子準備出門,當時我也準備出去。“難道你也要跟我去嗎,華生?”他問道,一麵怪模怪樣地望著我。

“您也要到沼澤地去嗎?”我說。

“是的,我正是到那裏去。”

“啊,您是知道我所接受的指示的。如果對您有所妨礙,我真誠道歉。但您也知道福爾摩斯是怎樣鄭重其事地堅決告訴我不能離開你半步,尤其是您不能獨自一人到沼澤地去。”

亨利爵士帶著快樂的微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親愛的夥伴,”他說道,“雖然福爾摩斯料事如神,可是自我到沼澤地之後發生了某些事情連他也沒有預見!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相信您決不願做打擾他人之人。我必須單獨出去。”

這使我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在我還猶豫不決之際,他已拿起手杖走了。再三考慮之後,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我竟讓他找借口離開了我。我腦海中浮現出一旦由於我沒有聽從你的指示而發生的一些意外的事,我隻好回去向你懺悔,我當時的感受是多麼不舒服。想到這些,我的臉就紅了。也許現在去追他還不晚,所以我立即就朝著梅利瑟宅邸方向出發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匆忙追趕他,直到我走到沼澤地小路分岔處才遠遠地望見了他。我擔心走錯路,於是我在那兒爬上一座小山居高臨下俯視一切,就是那座插入昏暗的采石場小山。我馬上就找到了他的身影。他離我約0.25英裏,正在沼澤地的小路上和斯台普頓小姐一起走著。顯然他們倆正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約會相見的,他們並肩緩緩而行,同時低語著。

我看見斯台普頓小姐雙手做著忙亂的手勢,好似對自己所說的話表示非常嚴肅,他則是全神貫注地聽著,有時他還搖著頭以示不同意。我站在亂石中間望著他們,不知所措,跟上他們,打斷他們親密的談話實為荒唐之舉,但我的責任就是要時刻不讓他們離開我的視線。跟蹤窺視一個朋友的私人行為,真是一件令人憎惡的工作。即使如此,我隻能先從山上觀望他,事後再向他坦誠相告以求心安。我別無選擇。不錯,如果當時有任何突然的危險危及到他,我確定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可是我相信你會讚同我的,我這樣的處境真是太難了,況且我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時亨利爵士和女友停住,站在那裏心無旁鶩地談著話,突然我發現,別人也會看到他們的約會的。我這麼說是因為我一眼看到了一個綠色不知名的東西在空中浮動著,仔細看才清楚是綁在一支杆子上的綠色的網,執網人正在崎嶇的路上走著。那正是斯台普頓,手裏拿著捕蝶網。他離我的目標很近,好像是和他們相向而行。正在那時,亨利爵士突然將斯台普頓小姐拉進自己的懷裏,用胳臂抱著他。她好像是竭力掙脫他的手臂,臉躲向一邊。他向她低頭,可是她像是不同意似的舉起一隻手來。隨後我看到他們一驚就分開了,並且驚慌失措地轉過身,原來是看見了斯台普頓。他發狂地奔向他倆,捕蝶網倒拖著。他憤怒至極,對這對愛侶指手劃腳,對此我深為不解。斯台普頓似乎是在責罵亨利爵士,亨利則辯解,但斯台普頓不但不接受,反而更加憤怒了。那位女士高傲地靜立著。後來斯台普頓粗暴地向女士做了個手勢,她躊躇地看了看亨利,無可奈何地與她哥哥走了,斯台普頓顯得極為不滿。亨利僵立在那裏,一會兒,他緩緩地轉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低著頭,神情沮喪。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隻是因為自己的偷窺行為而深感羞愧。我急速地跑下山坡,在山腳下遇到亨利。他由於憤怒滿臉通紅,眉頭緊鎖,像個窮困潦倒的書生。

“上帝啊,你怎麼在這兒,”他十分驚訝,“你一直在跟著我嗎?”我告訴他一切:我再不可能呆在家裏的原因和我的跟蹤,以及我怎樣看到了所發生的一切。他雙目噴出怒火般看了我一會兒,但我的真誠坦白熄滅了他的怒火,他終究發出了懊悔莫及與失望的笑聲。

“我還自以為是地認為平原的中心是個最不易被人發現的相當可靠的地方呢。”他說道,“可是——上帝啊!全鄉的人好像都跑了出來看我的求婚似的,真是糟透了,我是在做什麼呢?剛才您在哪裏?”

“就在那座小山上。”

“原來你是坐在看台的後排呀!她哥哥可是到了最前排。他跑過來時,您看到了嗎?”

“看到了。”

“您從前見過他這個樣子嗎?她的好哥哥。”

“沒見過。”

“哼,他根本就是個瘋子。這以前我一直認為他是正常的,但是,現在我們兩個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有些不正常。華生,我是正常的吧?您和我相處也有幾個星期了,華生。喂!您告訴我吧,我有什麼不對,我為什麼不能做一個好丈夫呢?”

“我看沒有。”

“他不會是不滿意我的社會地位的,那他一定是因為我本身的缺點而討厭我。他不滿意我哪裏呢?我認識的所有的人,不論男女,都對我有好感,我總是與人為善,不曾得罪過任何人。可是斯台普頓竟這樣無禮,連她的手指都不許我碰。”

“他這樣說的嗎?”

“不止一次呢。華生,我和她相識雖隻有幾個星期,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也這樣想,她覺得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活,我敢發誓,她的眼神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可是斯台普頓從不讓我們單獨在一起,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能和她獨處而談。見到我她很高興,可是見了麵之後又不願談愛情,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不讓我談到愛情。她再三強調,這是個危險的地方,除非我離開這裏,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快樂。我說我見到她以後,我再也不急於離開此地了,她說她要和我一同走。我說得很多,主要意思是要娶她,她沒表態,她哥哥就像瘋子一樣朝我們跑來。他氣得臉煞白,連眼睛也冒出怒火。我也沒對他妹妹做什麼,我怎麼敢呢?我從未自以為是個準男爵而為所欲為。如果他不是她的哥哥,我根本就不怕他。我當時隻對他說了,我和他妹妹產生愛情我非常高興,並且還希望她能屈尊做我的妻子。這樣的話好像也未能使事態有絲毫的轉機,所以,我也發了火,我和他說的話也許都有些過分,因為,她還站在旁邊呢。全部過程你都看到了,他和她一起走了。而我呢,被搞得一塌糊塗,不知所措。華生,您要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那我對您真是要感激萬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