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重陽節八公園中頗多紛擾,不過慶典前的氣氛仍然是歡快熱烈,尤其是自從朝廷的征夫令下達到南京之後給整個社會很大的震動,那些想逃避義務的投機分子就把眼光投向了九江王的八公園,辛非的政策裏士族的莊戶都不在征召之列,不過想成為士族的莊戶有著比較複雜的手續,而且一旦邁出這一步想要把腿收回來也就不再可能了,自己的子子孫孫都必須頂著半個奴字。九江王的門客就不同了,首先這裏來去自由,其次供奉的生活比起那些莊戶實在是天壤之別,所以如何才能進入八公園就成了最近南京城裏許多人日夜所想的事情。
本來想要進八公園做神仙最重要的就是買通王府的大總管,可是自從上次在這上麵栽了跟頭自後大總管已經檢點了許多,所以這條路基本上已經被堵死了。在廣大群眾集思廣議之後大家覺得有兩個辦法應該比較有效,一個就是借著這次重陽節九江王為他老娘做大壽的機會混進王府,想辦法在王爺或者王子們麵前裝模作樣的露一手仙術,這樣隻要有他們的一句話進入王府就不再是一個空想了。
當然王爺、王子們何等尊崇的身份,即便是到了重陽節與民同樂想要接近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所以又有很多人把心思動到了現有的這些供奉身上,既然王爺求仙好道,那麼如果能夠得到這些人的一兩句推薦那事情也就多了幾分的把握。
張守義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發現自己的社會地位突然有了一個質的飛躍,最早開始發生態度變化的是他們經常光顧的一家早點鋪,這裏做的揚州包子遠近聞名,每天早上來買包子的人總是排著長長的隊伍,老板因為生意很好所以對顧客的服務難免就有一點不夠周到,畢竟人一忙起來很多東西顧不上,有時候覺得你太煩的話還會反唇刺你一下,張守義就在這裏碰過一次釘子。
所以在重陽節的前一天張守義帶著自己的那一幫人去吃早點的時候突然受到的禮遇讓他們全都大感詫異,實際上當老板發現張守義在早點鋪裏站在桌子旁等座的時候他幾乎是撲了上來,死拉硬拽地把張守義拉入後堂,然後各色的早點流水一般的擺滿了桌子,張守義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老板不僅僅會做包子。
後堂並不比前堂更好,實際上由於光線昏暗似乎還有所不如,隻不過前麵實在是擁擠的利害,張守義雖然不知道今天老板究竟是為什麼如此謙恭,不過美食當前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把肚皮吃圓之後店主點頭哈腰的走上來,“幾位少爺、姑娘,還想要點什麼?”
張守義擺了擺手,“夠了,今天有點吃撐了,真沒想到老板你還有這麼多絕活藏在家裏不用,平時怎麼就不見你露兩手呢?”
“這些東西做起來挺費事,不如包子來得簡單,平時做包子都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換花樣。”
“說的也是,你這鋪子生意實在是太好,老板肯定發了大財了。”張守義從窗子中向外望去,發現外麵的隊伍又長了一倍,不禁感歎起來,他哪裏知道老板的一家人都在後堂伺候他們,前麵隻留了一個雇來的夥計,隊伍自然是越排越長。
“其實也就是忙個溫飽,”老板搖頭歎氣,“這南京城裏開銷也大,我家裏孩子又多,生意再好也不夠他們吃的。”
“我又不找你借錢,幹嗎跟我哭窮?難不成想找我借?我們好像還不太熟啊。”
老板給張守義說的一愣,隨即也跟著幹笑了幾聲,“張神仙真是喜歡說笑話,我這小店日子雖然難,不過也還能撐得下去,隻是害怕突然之間就不讓我開了,那我們著一家老小可都要喝西北風了。”
“為什麼不讓你開?”張守義也是一驚,要是這店不開了自己以後到哪裏去吃早點呢?
“聖上要整修黃河,需要征發民夫,我恐怕也在征召之列,現在已經入秋,要是真的到了黃河邊上,隻怕我就沒命再回來了,到時候這一群孤兒寡母可要靠誰活啊。”說著老板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
“皇上修黃河要征你幹什麼?去做包子?”征夫的事情和張守義沒什麼關係,所以其中的細節他並不是很清楚。
老板痛苦地搖了搖頭,“要是去蒸包子就好了,起碼不會被凍死,他們哪裏管你以前是幹什麼的,到了黃河肯定是拿上鋤頭去挖河道。”一想起孟薑女哭長城的傳說老板就不寒而栗,他家世代都是南方人,實在是不敢想象到了天寒地凍的北方住在蘆席圍成的棚子裏該如何活下去。
“倒也是,”張守義知道曆史上最大規模的征發民夫出現在秦代和隋代,而且直接導致了這兩個朝代的滅亡,現在洛陽突然也開始搞這一套,實在是不祥之兆,“你一個賣包子的,怎麼會征到你頭上,說起來你年紀也不算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