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之殤3(1 / 3)

曾國藩讚許地點了點頭,看來從鴉片戰爭之前,洋鬼子就策劃了一場深遠的資本戰爭陰謀。他們跟大清王朝展開進出口貿易商戰的背後,是以製造大清王朝貿易逆差來拯救他們的金融危機並富國強兵,帶給大清王朝的是連年的財政赤字,民生凋敝,會將大清王朝推向金融風暴的猛烈旋渦之中。大清帝國的命運懸於資本,現在大清王朝可謂讓資本一劍封喉。

“看來我們是得周全謀劃,在戰場上我們真刀真槍地拯救了大清王朝。但在這一場沒有硝煙,看不見敵人的商場上,我們也決不能讓洋鬼子的陰謀得逞。”曾國藩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躺在病床上的大清帝國拯救者、一等毅勇候曾國藩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身體不行了,自己不能帶著最後的遺憾離開。對慈禧太後隱忍了幾十年,這一次如果自己再沉默,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為大清帝國的航運業出一點力了。曾國藩很艱難地給總理衙門寫了一封信,態度比較明確:“船局不宜停止。”在信中,曾國藩認為,船局應該查找造船技術方麵不足的原因,而不能斷然說因為技術問題就不造船,至於費用問題在節省的基礎上,想辦法籌措,而不能沒錢就要關門。曾國藩在信中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馬尾船廠投入了幾百萬兩銀子,除了造兵船外,還可以造四五艘商船,平時租借給商人運貨,如果遇到戰爭,就調集來運兵。朝廷可以派熟悉商情、公廉明幹的人與商人交接,但要做到言必信,讓利於商。當然這些商船還可以通過海路運送漕糧,招攬公家業務來拓展自己的業務,海運漕糧的費用比沙船費用低,也可以奪回洋人壟斷的大清航運權。曾國藩還委派江南輪船操練的道員吳大廷與江南製造局道員馮焌光籌劃輪船招商事宜。令人遺憾的是,曾國藩很快就撒手人寰,也一並帶著他跟李鴻章商定的謀定而後動,借力打力奪回大清王朝航運權的遺願永遠地走了。

陷入喪師陰影之中的李鴻章一刻也沒有停止過謀定輪船招商的事情。在上海灘跟太平軍大決戰血肉橫飛的一幕幕時時浮現在眼前,林則徐老英雄龍擱淺灘的那種彷徨與無助一直在他的腦子裏幻化。現在恩師已逝,帝國的重任就落到自己的肩膀上。這個帝國像一條破船一樣四處漏水,可惡的英吉利胖娘們維多利亞夥同西方鬼子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堅船利炮威逼大清,利用惡毒的貿易戰爭搞垮我大清的經濟。自己當年成立江南製造局給娃娃皇帝同治上書時,還認為:“查治國之道,在乎自強。而審時度勢,則自強以練兵為要,練兵又以製器為先。自洋人構釁以來,至今數十年矣。迨鹹豐年間,內患外侮一時並至,豈盡武臣之不善治兵矣。抑有製勝之兵,而無製勝之器,故不能所向無敵耳……臣等每於公餘之際,反複籌維,洋人之向背,莫不以中國之強弱為衡……我能自強,可以彼此相安、潛懾其狡焉思逞之計。否則我無可恃,恐難保無輕我之心。設或一朝反複,誠非倉促所能籌畫萬全。”現在卻不能這麼狹隘了,武力可以敲開我們的國門,可以摧毀我們的城池,卻動搖不了大清王朝的根基。現在洋鬼子的商戰已經動搖了大清王朝的上層建築經濟基礎,所以我們不僅僅要造兵船,還要造商船,隻有奪回大清帝國的航運權,才能扼住大清命運的咽喉啊。

一直在悲傷中思考對策的李鴻章,終於在六月下旬複奏,上《籌議製造輪船未可裁撤折》。這一份看上去是回複皇帝令其商討是否停止造船的奏疏,實際上是李鴻章精心策劃的一份相當於現代股票發行的上市申請書草稿版。這份奏疏從國際國內環境、融資條件分析、申請股票發行等多個層麵向皇帝進行了彙報,在千年封建帝國,這可是亙古未有。由核心領導人向皇帝申請發行股票,這份奏疏也開啟了中國現代資本發展的序幕。

在這份奏折中,李鴻章可謂胸懷天下、氣吞萬裏:“合地球東西南朔九萬裏之遙,胥聚於中國,此三千餘年一大變局也!”李鴻章一針見血地指出,西方列強之所以能橫行中土、中國之所以受製於西方各國,就在於中國傳統的弓矛、小槍、土炮不敵彼之後膛槍炮,中國傳統的舟楫、艇船、炮劃不敵彼輪機兵船。堂堂天朝如何繼續維持天朝尊嚴,如何確保主權完整?就是守衛疆土,也要向西方學習,而謀求自強之道在於“師其所能,奪其所恃”,“若我果深通其法,愈學愈精,愈推愈廣,安見百數十年後不能攘夷而自立耶?”

李鴻章痛心疾首地告訴同治皇帝,宋晉一介書生,眼界太窄了。我們常常被洋鬼子暴揍,不僅僅是長槍大炮的落後,更重要的是經濟體製製約了我們的國家基礎的發展。洋鬼子在發動戰爭之前,運用了最新的商戰陰謀,將我們的國家拖入貧瘠的深淵。如果我們依然沉溺於馬背上的血與火,如果我們連看護國門的兵輪都不造了,我們麵臨的就不僅僅是挨揍,連我們帝國的命運都會被洋鬼子徹底操控。

同治皇帝聽著聽著,冷冷一笑。千百年來最令人討厭的莫過於酸腐文人,朝廷讓他們讀書,他們最大的愛好就是鑽進八股之中尋找所謂的文人氣節,人人都想通過咬文嚼字名垂青史,還美其名曰死諫,這些讀書人往往就是拿大話、空話唬人。“李愛卿,你有點兒誇張了吧?”同治皇帝把玩著一柄如意。

“皇上,道光朝我們的國庫出現了驚人的變化,每年年底道光皇帝拿到戶部的財務報表,最為刺眼的莫過於貿易逆差,莫過於鑄錢銀的減少,導致我們的鑄錢越來越不值錢,為什麼這樣?他們的鴉片在印度種植,成本低廉,基本上是空手套走了我們的銀子,為此我們付出了兩次鴉片戰爭的代價,我們的賠款越來越多,我們越打越窮,這難道還不能讓我們看到戰爭背後我們的命運已經被洋人掌控了嗎?”李鴻章痛心疾首,是要幫助這個小皇帝好好地回憶一下,“在1868年那一年,我們的天庾正供南糧北調工程出現了大問題,江浙一帶的漕糧不能按時調運京城,米價扶搖直上,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們的大運河淤塞嚴重,加上太平軍匪亂導致運河無法疏通,漕幫的沙船根本無法行走,有人建議借黃濟運,走黃河道,這個法子在道光爺的時候用過,當時兩百萬石漕糧花費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都沒有運抵京城。我的老師曾國藩大人提出租借洋人的商船進行海運,考慮到漕糧是國之命脈,於是試運普通大米以解京城米荒。當時美國的滿洲號輪船很快將三萬石大米全部通過海運運抵天津,從這以後洋人盯上了我們的漕運,一直壟斷著皇糧運輸的漕幫這個時候正麵臨生死抉擇,洋人已經完全掌控了我們的航運權,掌握了大清帝國的命脈。”

同治皇帝最近比較煩,由於女人的問題跟自己的老娘慈禧太後一直在鬧別扭,整天跑到花柳胡同尋歡解憂,李鴻章說的這航運的事情還真沒有細細地想過,反正按照祖宗家法在自己沒有親政之前,由老娘慈禧太後說了算。今天聽李鴻章這麼一說,同治皇帝有點毛骨悚然,漕幫可是控製著漕糧業務最大的黑幫,上千條的沙船,數十萬的水手盤踞在運河之上,一旦朝廷真的將漕糧交給洋人運輸,那就意味著大清帝國的命脈都讓洋人掌控,一旦大清跟洋人打起仗來,洋人把控漕糧,京城就會出現糧食危機,引發糧食暴動,帝都危機,跟洋人的戰爭就隻有挨打的份,還可能因為饑民暴動失去江山。將漕糧交給洋人運輸還將得罪組織嚴密,規模龐大的漕幫。當年洪秀全跟那幾個燒炭的土包子在窮山惡水之間鬧騰起來,差點就把愛新覺羅家族的江山給搶走了,這十萬水手一旦因為朝廷的決策失去了漕運業務,就相當於朝廷砸了他們的飯碗,十萬人一鬧起來,大清江山危矣。同治皇帝頓生警覺:“李愛卿,漕糧運輸不能交給洋人,還得我們自己掌握在手上,這個問題你們得盡快拿出一個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