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雨之兄,你的地皮現在可是大賺了,日進鬥金,我聽說胡雪岩的老情人也在淮海路買地皮,這個胡雪岩一直跟洋鬼子打交道,是不是他們從洋鬼子那裏得到了什麼內幕消息?”盛宣懷拍了拍徐潤的肩膀,“我聽說洋鬼子為了哄搶地皮,將英國領事館的人都搬出來了,莫祥芝是條好漢,洋鬼子的屁股打了,還讓英國佬心服口服。他們這一次冒著打屁股的危險爭搶土地,說明上海的土地還有更大的升值空間。”
徐潤嗬嗬一笑,自己早在寶順洋行打工的時候就盯上了上海灘的地皮生意。當時寶順洋行的行主韋伯跟徐潤喝酒聊天曾說,“上海市麵,此後必大,汝於地產上頗有大誌,再貢數語,如揚子江路(今外灘)至十六鋪地場最妙,此外南京、河南、福州、四川等路可以接通新老北門至美租界各段地基,爾盡可有一文置一文”。在韋伯的蠱動下,徐潤隻要有機會就從銀行錢莊拆借銀子收購地皮,到現在徐潤名下已經購地三千畝,已建築樓宇的有三百二十畝,造洋房五十所,樓房、平房、臨街館房等兩千餘間,年收資金十二萬餘兩,在個人資產中,房地產的比例高達百分之六十五。
就在一個星期前的一個黃昏,華燈初上,徐潤端著茶杯喝茶,小老婆在身後給自己捏肩膀,突然有仆人說門口有一個洋人求見。洋鬼子進了客廳,徐潤臉上頓時露出笑容,這個家夥是和記洋行顧林,是個英國爵士,自己在寶順洋行打工的時候兩人就認識,顧林的眼睛跟狐狸眼睛一樣,隻要轉巴轉巴就是鬼點子,在上海洋場是出了名的英國老鬼。
顧林一進門就摟著徐潤的肩膀:“徐老板,現在地租一個勁地上漲,你那些空著的地皮實在是太可惜了,莫祥芝這一次丈量土地就是要整治你們這些空占地皮不開發的商人。”
徐潤冷冷一笑:“顧爵士,你們英國人空占地皮不開發的比我還多吧?莫大縣令把你們那個搶占地皮的老鄉給打得皮開肉綻,現在地產熱得發燙,你們英國人麵對誘惑不怕皮肉之苦。”其實,顧林的話讓徐潤心裏也是頗為不安,現在地租上漲,自己的房產開發進度太慢了,空著地皮一樣繳納稅賦,這樣下去成本很大,長此以往不利於進一步的擴張壯大。
顧林的腦子靈活,一杯清茶下肚點子就出來了:“徐老板,我覺得你做房產的思路不對勁,你完全可以將手上的地皮分期開發,一期賣完了,再用這些資金開發二期、三期,這個過程之中你還可以用賺取的資金購買新的地皮,這樣一來你的開發就具有可持續性。”
徐潤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房地產的開發需要大筆的資金,就是一期一期的開發也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徐老板,你手上有那麼多地皮,我有一個好辦法,你可以整合你旗下的地產資源,成立股份製公司,對外發行股票募集資金嘛。”顧林樂嗬嗬地說。
徐潤現在心裏犯嘀咕的是,山東山西、黃河沿岸的天災不斷,長江流域也出現災情,長江黃河沿岸的經濟形勢日趨緊張,尤其是消費能力的降低,招商局、怡和、太古三大運輸巨頭在齊價合同破裂後價格血戰不到一年就明顯出現頹勢,現在三家又坐在一起商談穩定齊價運輸,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1872年大清帝國的蕭條一旦在十年後重演,上海這個靠著外貿興盛起來的城市將受到嚴重的打擊。徐潤從莫祥芝公布丈量土地公告後的第二天就在忙一件事,那就是積極開發手上地皮,擴大房地產的利潤。通過公開發行股票募集商股的路子,徐潤不是沒想過,但是資產評估卻是個大問題,英國、美國的地產商擁有租界的絕對優勢,對自己手上的地皮垂涎三尺卻不肯出價。“顧爵士有何高招?”徐潤倒是想聽聽這位英國爵士的高招。
“對了,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我們可以合作,你將公司章程交給我,我回到倫敦不出三個月就能將股票銷售出去。”顧林滿臉笑容。
徐潤太清楚顧林現在的處境,莫祥芝丈量土地進一步將租界的土地卡嚴了,外國地產商要想拿到土地一定要通過政府一級級審批,外國人為此將支付更高的拿地成本。如果中外合資,中方地產商出地皮,外國人出錢,那樣就可以解決外資拿地難,中方資金難的問題。“顧爵士對股份有什麼打算?”徐潤先試探試探顧林的底牌。
顧林聳了聳肩:“這個就要看徐老板你手下的地皮資產狀況了。”
徐潤一直跟洋鬼子打交道,洋鬼子一旦掌握了公司的控製權,自己就真的成了陪嫁的丫鬟,得不到什麼好處。“顧爵士果然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在合資公司中中方必須控股百分之五十五以上,中方除了用地皮入股外,不足的股本可以自行籌集。”徐潤琢磨了一下,現在手下的地皮價值在一百五十萬兩左右,如果顧林持股百分之四十五,自己不添加資金的話,顧林能帶來的也就一百二十萬兩多一點,這一點資金根本無法啟動將近兩千七百畝地皮的房產開發。他快速地在心底算了算,說:“顧爵士我看這樣,我們成立一家資金四百萬兩的公司,你負責籌集一百八十萬兩,我用地皮入股,不夠的我填上現金。”
顧林已經對徐潤的地皮摸清了底牌,徐潤要想湊足二百二十萬兩股本,至少還要花七十萬兩購買地皮。
徐潤與顧林簽訂了合作意向書,決定成立寶源祥房產公司,顧林為了打消徐潤的顧慮,特意在協議中寫明用自己在倫敦的資產作抵押貸款,年息四厘五,二十年期的貸款兩百萬作為合資公司的股本金。徐潤心裏那個激動啊,協議簽訂後掏出一萬兩銀子作為顧林回英國融資的路費開支。
一個月過去了,徐潤沒有等到顧林的任何消息,立即發了一份電報到倫敦,還找英國的朋友打探這個顧林是不是騙子,騙自己的一萬兩銀子作為回國的路費。徐潤已經將彙豐銀行洋買辦古應春拉入局中,古應春籌集五十萬兩銀子已經買成了地皮,徐潤知道這個古應春跟大商人胡雪岩是哥們兒,古應春的資金一旦出現問題,一直跟洋商打交道,尤其是跟彙豐銀行這樣的外資銀行打交道的胡雪岩,可能就要出現資金鏈危機,胡雪岩一旦倒下,後果將不堪設想。
徐潤是一封又一封電報,倫敦就是沒有一點音訊,古應春倒是很快打探到了顧林的消息,這個爵士老鬼回去就參加了英國女王維多利亞舉辦的一個王室聚會,顧林喝了一點洋酒在馬背上發羊癲風迷迷糊糊摔了下來,腦子摔壞了,王室派了兩個最好的腦外科醫生,命是保住了,就是一直瘋瘋癲癲的跟神經病一樣,兩百萬兩股本是不可能籌集來了。徐潤一怒之下用旗下房產做抵押,在二十二家錢莊貸款二百五十萬兩銀子準備自己大幹一場。徐潤坐在辦公室規劃自己未來的房產帝國的時候,一紙國外的電報讓其驚得一身冷汗,電報是正在美國出差的唐廷樞發來的。老朋友唐廷樞說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像一張大網一樣朝大清帝國鋪天蓋地撲過來。
巨大的陰謀?徐潤有點兒懵了,問題到底出在什麼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