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完結:世界始終你好
告別商陸,商流沙折到就近的理發店修理被油漆沾染的發梢。
長發剪掉被油漆沾染的部分之後隻剩及肩長。
她奪目的眉眼在短發映襯下重新變得張揚。
看了一會兒鏡子適應了下新形象,她回小院內打包了幾本要用的書便再度啟程離開小院前去父母所在的老宅。
路上回顧適才過去的那幾個小時,她略微覺得懊惱。
在商陸麵前,她表現得其實有些任性。
商陸不是她的父親,他無論是作為叔叔還是作為喬樾的父親,她同商陸之間的關係都不算熟絡親近。
她其實沒有同他講條件的底氣。
可她那時並不膽怯,也許是篤定雖然和喬樾的關係一團糟,但商陸並非完全不在意喬樾;也許是近些年她的父親席宴清和商陸的關係日益融洽,長輩的和諧相處讓她安心。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父子關係要想破冰,單憑一朝一夕的催化很難。
可事關喬樾,她一向自持的冷靜、理智,輕易崩盤瓦解。
她有些急進。
愛也許能讓人成長,可同時也讓人關心則亂。
她能在背後慢慢推幾把,可和商陸的關係走向如河,決定權還在喬樾手裏。
他想做什麼,她支持。
他想有什麼,她幫忙要。
他停滯不前,她並不想逼他快走。
***
南印度洋。
海上航行搭配著海底下潛測試。
日暮晨昏在顛簸的海上對喬樾來說沒有太大的分別。
有區別的隻是天氣惡劣和良好,是否有利於展開下潛作業。
躍龍號隨母船東方紅07出航半個多月,才迎來第一次靠岸補給。
承擔任務的潛航員不多,參與項目的科學家就更少。
搭乘躍龍號海底取物的冷泉,結束這第一階段的航行,船靠岸後,便會跟隨她的團隊先行搭機回國。
置身躍龍號艙內下潛的過程中,海麵的控製室全程監控艙內的情況,那樣的環境並不適合冷泉問及喬樾的私事。
他們的一舉一動,在很多人的眼皮底下,說得每一句話,都有很多雙耳朵準備著想要監聽。
靠了岸,見喬樾和周徐深這兩個她熟悉的潛航員出來,冷泉沒走,等在他們必經的路旁。
能不能得到一個人,也許靠的隻是一個靠岸補給的時間。
不抓緊,就可能錯過。
冷泉不希望錯過是她的結果,所以她準備好了,隨時要迎男而上。
她上一次搭乘躍龍號見到喬樾時,聽了其他人對她講述喬樾在國家海洋基地出色的表現。
從他進入基地到被選拔為主駕駛,一路都讓人刮目相看。
提起他,他的同仁有用不完的形容詞。
他在國家海洋基地裏的那些風雲軼事,她聽得越多,對他的想法便越不單純。
他身上有男人理應具備的開闊視野,醇厚學識。
她喜歡優秀的男人,何況這個男人還有天然吸引異性的俊逸臉龐和她僅用目光扒掉他衣服便能想象到的布料包裹下的緊實身體。
她目標定位他已久。
***
周徐深眸一掃便看到冷泉等在不遠處,他推推喬樾:“等你呢,需要我倒回去嗎?”
喬樾抬眼看了下,冷泉的確在前麵等。
他的視力極好,隔著這段不算短的距離,能捕捉到冷泉眼底那種灼熱的光。
他尊重,但不喜。
他踢了下周徐深:“這麼發展下去,你會比跳廣場舞的阿姨還八卦。走快點兒,你走前麵。”
周徐深特利落地照做,走在前麵還不斷回頭看喬樾:“冷教授的臉、身材是不如嫂子,但腦力總不差。你說話悠著點兒啊,別辣手摧花傷害人家。”
喬樾蹙眉:“哦。你心疼了?”
周徐深歎了口氣,而後又嘖了兩聲,最後吐槽:“扯,隻是同胞愛。我能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看著慈眉善目,笑開了那叫一個讓人如沐春風。可你拒絕人時,就一無情的閻王,特不留情。上次那個——”
喬樾打斷他:“別翻舊曆史,我沒有聽自己舊曆史的興趣。”
“kao”,周徐深停了下來,“好像我對說你的舊曆史很有興趣一樣”。
喬樾給出定論:“你表現的是像這麼回事兒。”
周徐深嗤了聲:“我閑的,成嗎?!等這次回去見到嫂子,我得在嫂子耳邊吹風讓她小心你出牆。要試試?”
喬樾作勢卸周徐深肩膀,語調上挑:“你敢嗎?”
“我真敢。”周徐深不怕死。
喬樾沒再逗他,光線此刻過於強烈,適才他還能看清冷泉的表情,多走這幾步,他便被日光刺得睜不開眼睛。
他扯開自己的製服領口紐扣,身體悶在製服下有些燙,沁出一層薄汗。
天幕下他和周徐深的影子也縮得極短。
他告訴周徐深:“你可以去。但是她一定當你在講笑話。她信我。嗯,你執著地非要白費口舌我也攔不住你。”
周徐深聞言白他一眼,喬樾看到又順手敲了他後背一錘。
周徐深笑著翻眼,喬樾敲得也沒用力。
小打小鬧聊著,話落時,沒幾步他們便要走到冷泉跟前。
臨近了,喬樾步伐沒變,依舊大刀闊斧地往前邁。
路過冷泉身畔的時候,出乎周徐深的意料,竟是喬樾先開口:“冷教授今天就回N市?”
他主動,冷泉略覺驚喜,聲愉悅:“對,三個半小時後的航班。”
喬樾從藍色製服口袋內掏出一個盒子,問:“我家也在N市,能不能麻煩冷教授幫我捎樣東西回去給家裏人?”
冷泉應承地極快,幾乎在喬樾話落的同時,她的答案一齊脫口而出:“好,帶什麼,給什麼人?”
絨盒在喬樾掌心,他輕微晃了晃,答:“這個盒子。麻煩你帶給我的新婚妻子。”
多日之前,他曾經說過這個稱謂。
那次是假的,這次是真的。
商流沙聽到這個稱謂的話,大概會嫌棄,他猜是這樣。
可這四個字,他喜歡,說出來覺得自己有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此後生,他的姓氏冠著她的名字。
此後死,墓誌銘上可以什麼都不寫,隻寫“夫妻”。
這是世上最好的一種男女關係。
***
冷泉的臉在喬樾擲出“妻子”這個詞的隨後數秒內換了數重神色。
她聰明,不會允許自己自作多情。
上次在N市偶遇時拒絕冷泉的看展覽邀約,喬樾以為那拒絕已經足夠她明白,可看起來依舊不夠。
他希望這次能扼殺徹底。
等冷泉眼底的光散個幹淨,喬樾拿在掌心的盒子沒遞給冷泉,而是重新握緊又塞回口袋:“算了,她宅的時候,不好找人。還是不麻煩您了。這種東西,還是親自送比較有誠意。”
冷泉啟齒艱辛,從齒縫滲進唇舌間的風一改灼熱開始失溫:“什麼時候結婚的?上次我聽大家說,你還是單身。”
喬樾點頭:“環境特殊,沒法把人秀出來,有的同仁不知道正常。人我看上很久,但覬覦得不少。雖然自私了點,但結了婚我走才能放心,就結了。要感謝她不離不棄。”
冷泉臉部線條繃緊:“挺好。”
“嗯,她很好”,喬樾微微一笑,“祝你一路順風”。
****
冷泉走後,周徐深又在喬樾身旁感慨:“你這招我怎麼覺得還不如等人說完再拒絕呢?”
喬樾看他一眼,不動聲色。
周徐深又問:“冷教授是有比不上嫂子的地方,可去年那個電視台的主播很好,可惜。”
喬樾劈手砍他肩一掌,在海底待了幾個小時,此刻他聲音才透出一絲疲憊:“不可惜。在你眼裏她們是女人,在我眼裏她們是人。你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研究研究今天帶上來的動物是什麼。”
周徐深:“……”
那些海底生物公母都難分,研究個什麼勁兒。
***
N市。
寒假在即,在曇縣久待的費因格重回N大。
他這次回來,相比去曇縣之前那個臉色時常猶如暮雪千山的費因格明朗了許多。
商流沙在N大見到他的時候,見他精神麵貌煥然一新,不可謂不喜。
陪費因格走得那段去曇縣的路,找回了他臉上的笑。
同時還找回了他丟失已久的妹妹,也找到了她和喬樾不再兜轉走到彼此身邊的路。
那條路對費因格來說是一條失而複得的路;對她和喬樾來說,是一條攜手與共的新征途。
各有各的圓滿。
一起坐在學院僻靜的廢置活動室,費因格將一份禮物推給商流沙:“思瓏給你的,囑咐我帶給你。”
商流沙接過:“替我謝謝她。”
費因格盯著包裹嚴密的禮盒,問:“不拆?”
商流沙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反問:“不急,思瓏小妹沒送你東西?”
費因格撇了下嘴:“我和她什麼關係,還需要靠送禮物維係感情?!不需要那麼客氣。”
哦,看來真沒送。
商流沙單刀直入:“這麼好奇裏麵裝了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問她?”
她還是沒拆,也沒等費因格給出答案,隻提醒他:“回來見過曾醫生嗎?他怎麼說?”
商流沙沒忘,去曇縣之前費因格還時常要到心理醫生曾簷那裏報道,起因是他那一段時間內頻繁出手打人。
費因格搖頭:“我好了。流沙姐,找到思瓏之後,我沒想再去打誰。曾醫生那裏,我可能不需要了。”
商流沙強調:“曾醫生確認過,才可以。別以為你自己久病成醫,能斷生死了。”
費因格點頭,同時想起邀功:“等處理完學校的事兒,我再找他。流沙姐,這幾天回來就考試連考試,我發揮得應該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