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主任說得哪裏話,就您那技術絕對沒有問題,況且現在沒有風浪。”

小醜拍完馬屁,緊跟著也將釣線投到了海裏。釣線的尾巴處吊著一個鉛塊,但沒有浮標。這就跟你想量體溫卻沒有體溫計一樣,根本不行。我沒有任何表示,隻是坐在一旁靜靜地觀看他們。紅衣變態問我:

“你也一起釣啊,有魚線嗎?”

“魚線有的是,可是沒有浮標。”

“誰說釣魚非得用浮標了,果真是個門外漢。”

接下來,他又一邊示範,一邊給我講解:

“你像我這樣,等魚線徹底沉到海底以後,食指放在船沿這個位置,鉤著線,然後就憑感覺了,隻要有魚上鉤,你就能感覺到。”

他正說著,突然開始往上拉魚線,估計是釣到魚了,可拽出來一看,上麵什麼都沒有,釣餌還被吃掉了。看得出來,這位教務主任也深感痛惜。

“主任如此高超的技術都讓它僥幸逃脫了,看來今天得謹慎些,不能大意。不過,沒釣上來也比某些人在一旁看熱鬧好啊,總不能因為沒有刹車就不騎自行車吧。”

像小醜這種說話喜歡帶刺的人最可惡了,真是欠打。這麼一大片海,又不是被主任一個人包下了,我這麼個大活人總不至於連條鯉魚都釣不到吧,要不也太沒有公理了。我這麼想著,就把帶鉛塊的魚線拋到了海裏,然後隨意地擺弄著手指。忽然,線上有了動靜,我感覺到它正被一股力量使勁兒地拉扯著。我想應該是條活蹦亂跳的魚,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道,於是我也鉚足了勁兒拉魚線。

“哎喲,看來已經釣到了啊,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小醜的話似乎有些嘲諷的意味,不過也顧不上了。我還在拉我的魚線,大概還有五米長的線在水裏麵,但已經看到是一條類似於金魚的品種還在水裏遊動,我最後使勁兒一拉,它終於浮出了水麵。別說還真挺有趣的,它不斷地掙紮著,身上的海水都濺到了我的臉上。我想把魚鉤拿下來,可弄了半天怎麼也拿不下來。魚身太滑了,我嚐試用手去抓,同樣抓不到,場麵一度陷入慌亂。最後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抓起魚線將線上的魚狠狠地甩在了甲板上,那條魚當場就死掉了。

紅衣變態和小醜在一旁震驚地看著我。

我用海水洗了下手,可聞起來還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我發誓,以後不管是什麼魚,我都不會再用手去抓了。當然了,魚肯定也不願意讓我抓到的。我快速地整理了一下魚線,把它纏了起來。這時,小醜傲慢地說:

“第一個釣上魚來確實不錯。隻可惜釣的是條格魯機,都不夠看的。”小醜傲慢地開口道。

“格魯機?俄國的文學家有一個叫高爾基,它們聽起來好像。”

“沒錯,是很像俄國文學家的名字。”

原來俄國有個文學家叫高爾基,“原木”還是東京芝區的攝影師呢,同時還是可以長出食物的樹,這可是生命的依靠。我被這些“格魯機”、“格裏機”、“馬路基”、“那路基”弄暈了。這倒是紅衣變態的一個怪癖,沒事兒就喜歡把這些外國人名掛在嘴上。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我是一個數學教師,哪裏知道誰是“格魯機”、“下裏基”的。話說還是客氣一點兒好,若非要講這些,就應該說《富蘭克林自傳》或《 Pussing to tho Front 》等這些我們所熟知的。紅衣變態經常帶著一本深紅色的、叫《帝國文學》的雜誌來學校,每次都讀得津津有味。問過豪豬我才知道,紅衣變態嘴裏常念叨的那些人名,都出自那本雜誌。所以說,那本《帝國文學》才是罪魁禍首。

接下來,紅衣變態和小醜全神貫注地釣魚,一個鍾頭之後就釣到了十五六條,不過有趣的是,釣上來的全部都是格魯機,一條鯛魚都沒見著。紅衣變態還對小醜說:

“今天算是俄國文豪大聚會啊!”

“您這個水準的都隻釣到了格魯機,我們當然也隻能釣到這種魚了。”

船夫告訴我們這種魚多骨和剌,不能食用,隻能用來當肥料。

哈!原來他們費了半天的勁兒隻釣上來一堆肥料,想想也夠可憐的。我才釣了一條就覺得無趣了,因此,一直仰躺在甲板上望天,我覺得這比釣魚有趣多了。

小醜和紅衣變態小聲地聊著天,至於在聊什麼,我就聽不到了,也沒有興趣知道。我看著天空又想起了阿清,如果我有錢的話,我就可以帶著阿清在這麼漂亮的地方玩一玩,那該有多好。可惜此時跟我在一起的是小醜和紅衣變態,連這美好的感覺都被打折了。

雖然阿清已經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了,可不管你帶她去哪裏,都不會像現在這般不舒服。我現在跟小醜這種人待在一起特別不自在,不管是坐馬車,還是搭輪船,哪怕是登淩雲閣也一樣,都比不上和阿清一塊出遊有樂趣。我相信,如果我和紅衣變態的身份互換一下的話,那麼,小醜一定會轉移拍馬屁的對象,然後去挖苦紅衣變態。

江戶人曾經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輕浮,現在想來這種觀點沒錯,這種德行的人到了鄉下後還以江戶人自居,那些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自然認定所有的江戶人都是輕浮的。我在思考這些的時候,那二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麼,談話間還時不時地傳來嗤笑聲,以至於彼此的對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這可不好說……”

“……是啊……大概是由於不知道……真是造孽啊……”

“莫非……”

“蝗蟲……果真如此嗎?”

其實他們在談什麼,我根本就沒在意,但恍惚聽到小醜提到“蝗蟲”,便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為何他把“蝗蟲”二字咬得特別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可為什麼其他的話還要壓低聲音講,故意不讓我聽到?於是我開始留意他們的對話:

“又是那個堀田……”

“或許……”

“天婦羅……哈哈哈!”

“……鼓動……”

“湯圓也……?”

我雖然聽不到他們的連續對話,但一些敏感的詞彙,比如“蝗蟲”、“天婦羅”、“湯圓”等,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不用說,肯定是在議論我。去他媽的,幹嗎不把話擺到明麵上來講?若是想在背地裏議論我,又何必叫我過來,這兩個人可真是夠奇怪的。蝗蟲( Buda )也好,雪踏( Shada )也罷,這件事情校長說他會處理的,我正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才暫時沒有追究的,但問題不在於我。這個討厭的小醜沒事不去拾掇拾掇他的畫材、畫筆,反而關心起我的閑事來了。這件事早晚得解決,就不勞他費心了。但是,他還有提到“堀田……鼓動”,這話是從何說起的我就不清楚了。他是想要說因為堀田的摻和事情才搞大了,還是說堀田唆使了這些學生欺負我?關於這一點,我實在是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