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戶物陶器產自哪裏啊?”
“那不是瀨戶物,是伊萬裏。”
“伊萬裏不就是瀨戶物嘛!”
聽我這樣將,博物老師哈哈大笑起來。後來我才聽說,隻有瀨戶燒出來的陶器才叫瀨戶物。我是江戶人,對這些不是很了解。
壁龕上麵還有一幅超大的卷軸,我特意數了一下,上麵有二十八個大字,每一個都跟我的臉一樣大。不過,這些字寫得一點兒都不好看。於是,我問中文老師:
“那些字為什麼寫得那麼難看?”
“那些字可是出自海屋之手,是一個大書法家。”
管他是誰,我看這些字就是很難看。
過了一會兒,秘書川村開始請大家入座。我找了一個靠在柱子旁邊的位置,然後坐了下來。狸貓穿著正式的日本和服坐在那幅卷軸前麵,紅衣變態坐在他的左側,也穿得很正式。南瓜作為今天的主角,坐在狸貓的右側,同樣穿著和服。我穿的是西裝,如果像他們那樣正襟危坐的話,看起來會很怪異,於是我盤著腿坐著。體育老師身著黑色褲子,規規矩矩地坐在我的旁邊。不愧是教體育的,姿勢特別端正。
菜和酒都端上來後,領導們開始紛紛講話。校長和教務主任也先後站起來致辭,他們好像事先串通好了,大意上都是:古賀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教師,此次調職是校方的損失,同時他們個人也深表遺憾,但由於他個人的原因不得不調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在歡送會上臉不紅不白地說著謊話,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慚愧。尤其是紅衣變態,數他最浮誇,竟然敢說失去這個朋友是他今生最痛苦的事情。他擺出那種慣有的親切和藹的姿態,說得跟真的一樣,不了解他的人一定會被他騙到的。瑪多娜估計也因此上了他的當。紅衣變態講話的時候,豪豬坐在對麵,還跟我使了眼色,我用食指做鬼臉算是回應他了。
還沒等紅衣變態坐下,豪豬就站了起來。我一興奮便忘乎所以地鼓起掌來,結果狸貓以及其他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我暗叫糟糕。豪豬繼續說:
“對於古賀的調職,校長和教務主任剛剛都表達了他們的痛惜之情,而我恰恰相反,我希望他能夠盡快離開這裏。延岡雖然是個偏遠的山區,生活上可能會有諸多不便,但聽說那裏民風淳樸,校園內師生之間的教學風氣也非常不錯。我相信那裏沒有整天說著言不由衷的讚美之詞的人,也不會有道貌岸然的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地耍陰謀詭計。古賀他為人忠厚老實,我相信他到了那裏一定會很受歡迎的。所以,我為古賀此次的調職而深感慶幸。最後,我祝願古賀到達延岡後,能夠在那裏找到值得他追求的女子,早日成家,讓那位不貞潔的男人婆後悔得無地自容。”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然後故意猛咳了兩聲才坐下。我多想拍手叫好,可惜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豪豬坐下後,南瓜又站了起來,從頭到尾跟每一個人打招呼致謝,說自己因為私人的原因要調到九州去,有勞大家在這裏為他餞行了,他非常感動,也特別感謝校長、教務主任和各位老師的致辭,他一定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同時也把祝福送給在座的各位。
南瓜還真是個老好人,簡直不能更好了,連對不起他的校長和教務主任竟然也那麼恭敬,如果隻是表麵上的客套也沒什麼,但看他說話的樣子分明是真心地感激。按理說,狸貓和紅衣變態應該因此感到羞愧才是,但此刻他們隻是靜靜地聽著,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
所有人都講完了,宴席正式開始,到處都傳出了喝湯的聲音。我也喝了一點兒,但味道實在是太差了。小菜上的是魚漿條,顏色發黑,像烤焦了的魚丸。生魚片太厚,吃起來就像在啃鮪魚塊一樣。然而,我看旁邊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估計他們也沒吃過什麼好的料理!
酒溫好了以後,大家又開始喝酒,氣氛越來越活躍。小醜畢恭畢敬地去給校長敬酒,看他那樣子就覺得討厭。南瓜開始一個一個地敬酒,似乎要敬每一個人,也蠻辛苦的。最後他來到我跟前,身上的和服還很平整,他恭恭敬敬地敬了我一杯,我也禮貌地回敬他,並向他表達了我這個剛來了沒多久的新人對於他調職事件的傷感。我問了他啟程的時間,想要送他一下,至少能夠送到海邊。他的意思是我也比較忙,就不麻煩了。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打算好了,到時候請一天假去給他送行。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場麵就開始變得混亂了。有些人已經喝醉了,還口齒不清地嚷著“喝一杯吧!我叫你喝,你怎麼……”我覺得無聊,就去趟洗手間,順便在玄關那兒欣賞一會兒這古典風格的庭園。這時,豪豬走了過來:
“怎麼樣,我剛才講得還不錯吧?”
“基本上很好,但有一點我不讚同。”
“哦?哪一點?”
“你說延岡沒有道貌岸然的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地耍陰謀詭計……是吧?”
“對。”
“你用‘道貌岸然’來形容是不夠的。”
“那應該怎麼形容呢?”
“可以用來形容他的太多了,比如道貌岸然的家夥、扯謊大王、騙子、偽君子、奸商、畜生、耍詭計的小人、像狗一樣到處亂叫的家夥等。”
“我可想不到那麼多,也不像你說得這麼溜。你挺會說的嘛,知道的詞彙也比我多。”
“哪裏,這是在吵架的時候用的,平常說話的時候就不行了。”
“是嗎?我看你明明說得很好嘛,再來一遍我聽聽。”
“沒問題,說幾遍都行。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扯謊大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