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我正想著美味的橘子呢,豪豬突然來了。按照他的說法,今天是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我們也應該改善一下夥食。然後,他就從袖子裏掏出了一份竹葉包著的牛肉,扔在屋子中間。由於我最近吃的都是地瓜、豆腐,又不能去吃麵和湯圓,正饞得厲害呢,所以他帶來的這些正合我意。我從老太太那裏借來鍋和糖,然後開始烹飪。

豪豬一邊大快朵頤地吃著牛肉,一邊跟我說:

“紅衣變態有個相好的藝妓,你知道這事兒嗎?”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是歡送會那天來的那個吧?”

“沒錯,就是她。”

豪豬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的,沒想到我早就知道了,他很讚賞我的敏感度。

“那家夥假模假式地跟別人談品德和高尚的精神,自己在背地裏卻和藝妓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真是可惡。別人在外麵瞎玩,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深究,卻因為你去麵館和湯圓店的事耿耿於懷,還借著校長的口來跟你談!”

“我估計在他看來麵和湯圓屬於物質文明,而同藝妓的交往則是一種精神享受。若果真如此,他大可以光明磊落地去做,幹嗎還偷偷摸摸的呢?那天他分明就是看到自己的老相好來了,才逃跑了。他這就叫欺騙,我是看不慣他的行為作風。別人問責的時候,什麼事都推說不知道。閑來無事的時候,不是談什麼俄國文學,就是講俳句和新體詩。別人答不上來,他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實則是在岔開話題、掩蓋事實。他根本就沒有男子漢的氣概,我看他不是宮殿裏的女傭喬裝打扮的,就是湯島男妖生的。”

“湯島男妖?那是什麼?”

“就是娘娘腔那種家夥。那個還沒熟呢,吃了之後容易長寄生蟲。”

“是嗎?沒事兒。紅衣變態總是偷偷摸摸地去溫泉附近的一個角落的房子裏去找那位相好的藝妓。”

“你說的那個地兒,不會是旅館吧?”

“旅館兼餐廳。要我說,要想收拾他就得在看到他們倆走進去的時候,抓他一個現行,然後當麵質問他。”

“你所謂的‘看到’,不會是要去跟蹤他吧?”

“是的,那不是有一家名叫‘枡屋’的旅館嘛,我們就在那裏等著,在二樓的門上挖個洞,盯著他。”

“確定能夠等到他嗎?”

“當然了。不過一個晚上可不一定,怎麼著也得兩三個星期。”

“很累的!舉行葬禮的時候,我熬一個星期就受不了,精神狀態特別差,那個過程太痛苦了。”

“累點兒怕什麼。對於這種小人,我們堅決不能放任不管,否則會給社會帶來危害的,我們是在主持公道。

“好,聽著就解氣,那咱們說好了一起幹。今天行動就開始嗎?”

“不行,枡屋那邊我還沒溝通呢,等一等。”

“那你想什麼時候開始?”

“就在近期,等我準備好了,我再告訴你,到時候你再來幫我。”

“好的,隨時奉陪。我這個人不善於謀劃,但出力絕對沒問題。”

我跟豪豬正商量這件事的時候,老太太走了進來,說外麵有學生找掘田老師,聽說已經先到他家裏找過了,無果才尋到這裏的。老太太跪坐在門檻那兒,等著豪豬的回複。豪豬說了句“這樣啊”,便跟著出了玄關。他倒是很快就回來了,說是學生邀請他一塊兒去看慶祝會的節目。據說今天有從高知那邊傳過來的一宗特別的舞蹈,平時看不到的。豪豬想去,便也要我一同前往。我原本是沒什麼興趣的,以前在東京的時候沒少看。每年八幡神社祭祀的時候,都會請來市裏各地的舞蹈團,不管是汐酌還是別的,我早都看膩了,更何況對於這種鄉下的舞蹈我根本就沒什麼興趣。不過豪豬邀請我了,我就跟他走一趟吧。出去的時候才知道,來找豪豬的竟然是紅衣變態的弟弟,那個也很奇怪的家夥。

來到會場後,我突然想到回向院的相撲和本門寺的禦會,天空中飄揚著各國的國旗,它們正被粗細不同的繩子懸吊著,這次與以往倒是有些不同,看起來更熱鬧一些。會場東側是臨時搭建的舞台,告知舞蹈一會兒就會在那裏給大家展示。距離舞台右側大約五十米的地方,用葦簾隔出一塊展覽插畫的地方。人們都在高興地觀賞,但在我看來那是最無聊的事情。這種以擺弄花草為樂的事情,就好比在展示一個長相英俊卻駝背的男人,或者類似於某人以丈夫的跛腳為傲。

舞台的對麵一直在放煙火,偶爾還會有寫著“帝國萬歲”字樣的氣球被放出來。它們從城樓的鬆樹上飄過,然後慢慢地飄到軍營裏麵去了。緊接著你會聽到砰的一聲,然後在天空中發現一個黑色的球,直接在我們的頭頂炸開,隨之有藍色的煙在空中彌漫。接下來還有氣球不斷地升上天空,上麵紅底白字地寫著“陸海軍萬歲”。最終,這些氣球會從溫泉飄到相生村,甚至飛到觀音廟。

上午典禮的時候人並不多,但此時這裏卻擠滿了人。我實在想象不到,一個鄉下竟然會有這麼多人。懂事理的人或許沒幾個,可人口隊伍卻很龐大。不一會兒,所謂的高知舞蹈也開始了,我原以為是由藤間或什麼人表演的,看了才知道跟我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