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如果成了禍害玩意兒,還不如早點兒毀了,也算給人類做點兒貢獻。
聽到狸貓的說教,就好像人上了報紙,就被烏龜咬住了一樣。
三天之後的下午,豪豬怒氣衝衝地跑來,說現在是時候了。看來已經下定決心進行原來的計劃。
我問:“真的嗎?我也加入。”
我想馬上參與,但是豪豬歪著頭阻止:“你還是別參加了。”
我追問為什麼,他回答:“校長找你了嗎?要你辭職嗎?”
我回答:“沒有啊?”又追問了一句,“你呢?”
他告訴我下午在校長辦公室,校長說:“真的對不起,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豈有此理,怎麼會有這種公斷人!那隻狸貓肯定是自己心裏打鼓,最後打翻了胃,才會這樣分不清是非。難道我們不是一起去參加大會,一起看那群高知跳舞,然後一起去阻止他們打架的嗎?就算辭職,也應該公平對待,要求我們一起辭退才是!鄉下的學校就這樣不講道理?簡直讓人難以理解!”
“這都是紅衣變態的詭計。過去我跟他有宿怨,已經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但是你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所以留下來也沒有影響。”
“那,我怎樣才能跟他勢不兩立?居然覺得我毫無威脅,這人也太傲慢了!”
“因為他們覺得你簡單,留下來也好應付。”
“那更不能姑息,誰要跟他兩立。”
“而且畢竟古賀離開以後,接任的老師還沒有來,如果我們兩個人都離開,就沒有人給學生教課,會出現問題。”
“怎麼,是想留下我充數嗎?真可惡,哪個人會上當!”
第二天,我一到學校就去校長室談判。我直接問校長:“為什麼不要求我辭職?”狸貓大吃一驚:“什麼?”
我問道:“讓堀田辭職卻要留下我,這是什麼道理?”
“這是學校方麵的意思……”
“可是這是不對的想法,如果不讓我走,那堀田也應該留下!”
“關於這個,雖然不能怪你,但是堀田離開,學校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根本沒有必要辭職啊。”
這家夥不愧是狸貓,說著一些完全不講道理的話,卻還泰然自若,我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好說:“那我也要辭職。也許你覺得堀田走了我留下也沒什麼,但是你想錯了,這種不近人情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那可不行,堀田已經辭職,你再離開,學校的數學課沒人教怎麼辦?”
“這種事情我不管。”
“你不要這麼任性,應當也為學校著想一下。畢竟你來這裏還不到一個月,現在就辭職,對你未來的履曆也會有不利的影響。所以還是三思而行吧。”
“我才不管履曆不履曆,對我來說義氣更重要。”
“話這麼說沒錯,你說得有些道理。但是也請替我考慮一下,如果你一定要辭職,也請堅持到代理老師過來以後再辭,請你回去之後重新認真考慮一下吧。”
什麼“重新認真考慮一下”,這根本不是重新思考的理由。但是看狸貓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我又有些於心不忍,隻好暫時鬆口說“重新認真考慮一下”然後出來了。對那個紅衣變態,我根本不屑交流,反正是要算賬,到時候一起算總賬才更重要。
當我把這番交鋒告訴豪豬的時候,他回答早就知道是這樣,然後叮囑我,就算辭職也不要著急,到了必要時,再提好了。我就尊重了豪豬的建議。這麼看,豪豬果然比我聰明,所以我決定按照豪豬說的做。
豪豬最終還是辭職了,他與同事們一一告別,走到海濱的港尾。之後卻悄悄地折回來,躲在溫泉市區一家名為枡屋旅館對麵的二樓,開始靠著紙門監視。這件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因為紅衣變態就算過來也得晚上了,畢竟黃昏的時候學生還很多,為了避開學生的耳目,紅衣變態隻能等到九點之後過來。
最初的兩個晚上,我都監視到晚上十一點多,但卻始終沒有見過紅衣變態的身影。又過了一天,從九點守到晚上十二點,還是沒有任何收貨。深夜回家之後頗感懊惱。
過了四五天,房東太太有些擔心,告訴我作為有妻子的人,一定不能經常“夜遊”。她說的“夜遊”跟我做的夜遊完全不同,我這是替天行道。即使我想替天行道,但是守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結果,難免覺得無聊想放棄。我是個熱心人,但是性子急,雖然熬夜會全力以赴,但是卻無法長久堅持。哪怕是扮演替天行道的角色,也還是會感到厭倦。到了第六天,我終於厭煩了,決定第七天的時候休息。但是豪豬卻十分堅持,從黃昏的時間開始,就一直守在門邊,一直堅持到十二點,不停地盯著十字路口拐角處的那盞路燈看。隻要我出去一次,他就會說今天有多少客人出去,有多少客人住宿,有多少個女人之類的數據,讓我大吃一驚。
我問他:“他怎麼一直不出現?”
豪豬說:“放心,他一定會來的。”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仍然雙手交叉在胸前,歎息了一聲。
太可憐了,如果紅衣變態不來,豪豬替天行道的夢想就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了。
第八天,我七點多才從家中踱步出來,慢吞吞地挪到溫泉處,然後在市區買了 8 個雞蛋——這是專門用來應付房東太太的盤問的。我把雞蛋分成兩撥,每個袖子裏麵塞了 4 顆,將紅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揣著袖子走上枡屋的樓梯,打開門走進去。剛一進門,豪豬就急匆匆地告訴我:“喂,希望來了,來了!”他那張大臉盤頓時因為興奮而鮮活起來。昨天之前,明明還是鬱鬱寡歡的樣子,連我都忍不住被他的情緒感染。現在看到他興奮的表情,忍不住也覺得愉快起來,還沒有問清楚來龍去脈就跟著應和:“太棒了,太棒了!”
“今天晚上大概七點半的時候,那個名叫小玲的藝妓去了十字路口轉角那家!”
“是跟紅衣變態一起嗎?”
“不是。”
“那有什麼用?”
“是兩位藝妓一起,但是我覺得有希望。”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就那種狡猾的人,說不定是讓藝妓先進去,然後自己之後再悄悄進去。”
“還真有可能,現在已經九點了吧?”
豪豬從腰帶中拿出懷表看了一眼,回答道:“現在才九點二十。”接著又說,“把燈關掉,如果紙門上映出兩個光頭,一定會讓別人起疑心的,更何況那隻狡猾的狐狸。”
我把桌子上麵的燈吹滅了,外麵的星光透過紙門照射進來,還沒有看見月亮。我與豪豬拚命地把臉貼在紙門上屏息以待。這個時候,牆上的壁鍾發出了叮當的聲響——已經九點半了。
“哎,真的會來吧?今天晚上再不來,我可不想這麼守下去了。”
“隻要錢還沒花完,我就一直這麼守著,一直堅持到最後。”
“錢?你有多少錢啊?”
“到今天為止,住了八天,交了五塊六。為了方便隨時走人,所以每天晚上都會結清。”
“你想得很周到啊,旅館的人很驚訝吧?”
“旅館的人還好,就是這麼嚴密監視著,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鬆懈,很累。”
“你每天午睡嗎?”
“午睡啊,就是不能外出,一點兒都不自由,有點兒受不了。”
“替天行道哪有那麼容易。如果做到這麼萬無一失,還是沒有成功,就太沒有天理了。”
“不會的,今天一定會出現——”突然豪豬壓低了聲音,我趕緊提高警惕。這是看到一個戴著黑帽子的男人出現了,抬頭看著路口的路燈,然後慢慢融進了黑暗的角落。一看不是紅衣變態,我忍不住“啊”地歎息出聲。這時壁鍾又一次響起——已經十點了。看來今天又要白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