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接病倒
相接病倒
一連幾日陰雨,積了一大堆的衣服,終於能見著太陽。她將籃中最後一件衣服晾好,便聽到鈴兒的喚聲,“涫涫姐,柑大哥要我找你快去南苑,好像是侯爺不舒服。”
倪涫涫回首看著氣喘籲籲的鈴兒,微微蹙眉,心下疑惑。整個侯府對她來說,南苑是禁區,來了府中這麼久,尚未曾邁入那裏半步,就連上次“侍寢”,侯爺也隻是讓她去清風別苑,何以突然讓她去南苑伺候?
鈴兒看出她的疑惑,拉著她便道:“涫涫姐,你別皺眉了,你有所不知,一邊走我一邊跟你說。”
倪涫涫深知鈴兒是個急性子,便什麼也沒說,隨她離開。
鈴兒說:“詳細的情況我也並不是太了解,隻是幾年前關大哥同我娘說的時候我偷聽到的。這每月滿月,府中氣氛都很詭異啦。你要保證我今日對你說的一切,你不會說出去。”
倪涫涫的心咯噔一下,直墜穀底,今日是滿月……上個月的滿月,一道聖旨,她便從宮中來到這裏。沒想著,這日子過得這樣快,今日又是一個滿月。
鈴兒一邊急步一邊向倪涫涫訴說。
當年先王駕崩,太子西陵沐博即位,其專製,好大喜功,喜聽讒言,若是朝中有人說話有違其意,便以極刑處之,弄得滿朝文武百官心存怨道。其叔魏王西陵昆吾合謀太守崔征,經過一場慘烈的內戰之後攻下雲虎城,殺其侄,奪王位。西陵昆吾登上王位之後,封崔征為相,並約定待崔征之女崔娥及笄之後賜婚於太子安澤熙,冊封為太子妃。
也許是命中注定,西陵昆吾乃短命之王,就在崔娥及笄並且成為太子妃那年猝死,在位隻有短短一年又三個月,隨後年滿十七歲的安澤熙即位。
初登大寶,根基尚且不穩,朝野動蕩厲害,崔丞相身為輔佐大臣,重權在握,安澤熙卻心不在焉,無心治國,終日隻想著吃喝玩樂。整個皇宮裏隨便抓一個人都知道,王安澤熙有兩個怪癖,一是貪喜美色,無論男女,無論飛禽走獸,無論死活,二是欲望極盛,一日無妃嬪侍寢,便兩眼青黑,四肢無力,猶若病入膏肓,淩玉殿內夜禦數女是常事。
崔王後自幼體弱多病,那弱柳迎風的身子板如何能經得住年輕體壯的安澤熙夜夜這般折騰,年僅十七便歸了西。崔王後一死,崔征心中有怨卻不能言,隻能怪自己女兒福薄命淺。
王後一位空缺,朝中勢利小人便想盡一切法子爭相競獻美人,據說當今的懿貴妃就是這樣被獻給安澤熙的。幸運的是,在王上寵幸的那麼多美人之中,隻有她懷上了龍種,且是王上唯一的子嗣。因此,母憑子貴,短短半年時間,便從美人到昭儀到婕妤到貴妃。
唯恐懿貴妃被封為新後,崔氏一族便不斷向安澤熙施加壓力,諫言聲稱懿貴妃乃金域寧國人氏,不宜成為霧麒虎國的國母。其實,安澤熙並無立新後之意,隻不過崔氏一族逼迫太緊,令其煩厭,所幸丟下政事,攜美人出宮私遊,偶遇才色雙絕的冉景騰,驚為天人,收為己用。
冉景騰不僅容貎出眾,且博學多才,行事果敢,因平定南部匪亂而立大功,被賜封為至寧侯。不出一年,朝中形成了兩派勢力,一派支持至寧侯,一派支持崔丞相。這樣一來,冉景騰無疑成了真正威脅到崔氏一族地位之人。
安澤熙見有人可以遏製崔氏一族,自是歡心,又恐冉景騰成為第二個崔征,便以封賞之名賜其漿瓊液,實為毒藥,以控製其絕對忠誠。
聽完鈴兒述說的坊間傳聞,倪涫涫眉頭深蹙。
她深居宮內近十年,雖對當年魏王殺侄奪位之事隻是略有所聞,但是對崔王後死因還是有所了解的。崔王後並非是像民間這樣誇張的說法,死於王上日夜無度的縱欲索求。崔王後體弱多病是事實,且時值寒冷的冬日,哮喘頻繁發作,最終死因是久病無藥可醫。以愛美成癡的王上的性子,若是能終日麵對這樣一個病美人,便不會有供其尋歡作樂極其奢華的淩池宮的所在。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侯爺竟然身中劇毒,而且下毒之人還是王上。在淩池宮當值這麼多年,她一直認為王上是個深不可測的人,至少那些糜爛的日子,她曾多次看到王上懷中抱著美人,卻是看著遠處沉思。
鈴兒又道:“王上為保江山,利用侯爺對付崔丞相一派,對侯爺下了毒。這毒啊,要一月服一次解藥,否則的話便會七竅流血而亡。每月滿月晚,侯爺便會進宮,王上便會賜延續一月命的解藥。所以,每逢滿月滿月這兩天,侯爺的脾氣可是嚇人。府中所有人的皮都繃得緊緊的。今日便是滿月,以後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府中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我也是偷聽我娘與關大哥說話,才知曉的呢。涫涫姐,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否則的話,不隻是我一個人要倒黴的,說不定好多人要被殺頭。我娘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倪涫涫訥訥地點著頭,眉心蹙得越來越緊。他真的是中了毒嗎?若是為了遏製崔相,那每月滿月淩玉殿內的事似乎又解釋清楚了。
“涫涫姐,再走快點。侯爺似乎很不舒服,柑大哥又不讓我伺候,催我來找你,那表情可是嚇死人了。快點兒快點兒!”鈴兒索性拉著她小跑走來。
她微微偏首看向鈴兒,但看鈴兒焦慮的神情,鈴兒應該是不知道滿月淩玉殿內的事了。柑丘說指名了要她去伺候,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伺候”。侯爺身邊連個貼身侍奉的丫環都沒有,更別提侍妾。王上曾賞賜過不同風情的美人給他,即便是他收下了,也是轉贈了其他官員或者忠心的部下,要麼安置在西郊的別苑,總之,府中的規矩是,不可有年輕女眷。
她也清楚地知曉,現下府中唯一能幫助侯爺解決“需要”的年輕女子,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人了,何況,她也不是第一次“伺候”了……
思及,她便用力地咬著下唇。
穿過月洞門,幽靜的竹林小徑,彎彎曲曲,一直向前延伸,小徑兩旁密密匝匝的芊芊細竹,青翠挺拔,陽光透過枝葉,渲染出耀眼的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