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解體連環(1)(1 / 3)

“好的,隻是四十分鍾而已。四十分鍾,不算太長,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鍾林手持鑰匙站在家裏的防盜門前,最後一次確定——“我今天要做值日生,所以回家晚了。”他這樣告訴自己,並且努力要自己相信這是真的。

撒謊就是如此,要叫別人相信你所言非虛,那首先你得確信自己沒在瞎掰。

打開門,鍾林在心裏默默重複——“我今天是值日生,我今天是值日生。”

“林林,回來啦。”客廳裏傳來了中年女性的輕喚。

四個木,沒錯,是母親大人——是啊,還能是誰。而且,他也並沒期待會是別人。

鍾林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連照片也沒有見過。據說在他出生前父親就死了,母親似乎很不願提起這個人,以至於從來沒提起過。鍾林也就很識趣地從來沒問過。18歲的他和45歲的母親住在一起。母親是大學英語老師,而他正值高三畢業班。家裏鮮有來客,時常叫他感覺是從一個課堂來到了另一個課堂。

“啊,是啊。我回來了。”鍾林應了一句,表情好像課堂裏回答問題的學生。

用鑰匙開門進來的,鑰匙除了你和我,沒第三個人有了。現在你在家裏,當然隻可能是你的“林林”回來啦,還能有誰,真是的,多此一問嘛。

他這麼想著,繞過飯桌,把書包扔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牛皮沙發上,開始吹牛皮:“呼,又累又熱又餓!”他起身,快步走到了立式空調麵前,“嗒嗒嗒”摁了幾下,把溫度調得更低一點——以此來證明,他的確感覺很熱。

盛夏,在沒有空調的教室裏做了四十分鍾值日生,怎麼想都應該感覺很熱才是。所以在回家伊始,鍾林覺得有必要表現出自己感到很熱。

“很熱嗎?”沙發上堆著許多報紙,母親唯一的愛好,似乎就是看報紙。她被報紙包圍,並沒有抬頭——至少鍾林沒感覺她抬頭過。“是啊,熱死了,熱死了,大熱天悶頭擦黑板、掃地、拖地——能不熱嘛!”鍾林說著順手從沙發上抓起一疊舊報紙,當扇子用。“哦,這樣啊。”母親說著,翻過一頁報紙,“你出汗倒是不多。”

鍾林一時有些慌亂。如果真像他剛才敘述的那樣,他在學校幹值日生幹得大汗淋漓。而之後,頂著大太陽騎車回家,那回到家的他,應該是渾身濕漉漉的才對。可他看起來清清爽爽的,一點不像曾經出過許多汗的樣子。也是了,他是從距離家不遠的甜品店裏出來的。從那裏一直到他家,是一條林蔭小道,他在樹蔭裏慢慢悠悠吹著口哨騎到了家門口——上哪兒給他老娘弄汗去?

“那個……”他心念飛轉著如何補救這個疏忽。“嗯?怎麼了?”母親抬起頭,好奇地看著他,“你幹嗎傻愣愣地站在那邊?來,林林,給媽媽做個事兒。”鍾林一愣,旋即鬆了一口氣——看來“你出汗倒是不多”這一句,隻是她隨口一說。“幫媽媽把那邊的報紙拿過來。”她指著餐桌上的那疊報紙說道,“嗯……拿……拿……我想想,是上周三的吧。對了,你幫媽媽把上周三的晚報拿過來。”

報紙?這應該不是什麼陷阱吧。鍾林剛準備朝餐桌走,立馬想到——不對,報紙不是重點。“拿報紙”才是重點吧。既然我說我很累,那應該是想賴在沙發上不動比較合情合理吧。現在最恰當的狀態,應是連挪步都感覺吃力才是。他想到這裏,暗中瞥了眼老媽——還在安靜地看報紙。

“啊喲,老媽,我可真是累死了。”鍾林挪了兩步,一個轉身,倒在了沙發上,連口袋裏的鑰匙串也掉了出來。他漸漸窩進沙發,“遙望”著餐桌上的那疊報紙,似是隔了整個太平洋——可望不可即。

做戲做全套,絕不留下任何破綻。

“媽媽也工作了一天了,回來還給地板打了蠟。喏,都這個點兒了,一會兒還得去做飯……”母親曾經當過大學附屬高中的教導主任。最擅長的事情莫過於兩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現在祭出第一樣法寶,鍾林隻得乖乖起身。當然,他並不忘“拖著沉重的步子”,“吃力地”幫她拿來了上周三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