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接到射擊軍叛亂的報告時,正在維也納,7月16日他從維也納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給羅莫丹諾夫斯基。信的全文是:“Min Her Kmih!您6月17日來信,我已收到。您老信裏說,伊凡·米哈伊洛維奇播下的種子正在抽芽生長,我請求您對此切勿心慈手軟;對這場火災,除了撲滅它,別無出路。
“雖然我們十分不願放下眼前正在進行的有益工作,但為了這個緣故,我們將回到您那裏,采取您所想象不到的措施。”
這封簡短而形象的信既表述了射擊軍騷動(沙皇認為它是伊凡·米哈伊洛維奇·米洛斯拉夫斯基早在1682年就播下的種子孕育出來的)的概貌,又表達了要進行殘酷鎮壓的意圖。此信的調門表明沙皇對射擊軍深惡痛絕達於極點,表明他回莫斯科後將堅決解決射擊軍的命運。
在莫斯科,臣屬向沙皇稟報了射擊軍騷動以及鎮壓這一暴亂的情況,他親自研究審訊材料,他了解到的具體情況愈多,他的不滿就愈強。他認為,偵察工作做得浮皮潦草,懲辦鬧事者的措施過於軟弱,審訊人員沒有弄清這次鬧事者的目的,以及與本案有密切關係的勢力——他把這股勢力叫做米洛斯拉夫斯基播下的“種子”。他最不滿意的是對首要分子的處決過於倉促。這些人死了,也就是把沙皇最關心的秘密隨身帶走了。
高度的神經緊張有時使沙皇無法控製自己,以致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惹得他大動肝火。同時代人曾詳細描寫沙皇在列福爾特家吃飯時發生的一件荒唐事。那次赴宴的客人有領主、將軍、首都名流和外國使節,共約500人。在客人紛紛就座的當兒,丹麥和波蘭兩國的外交官因為席次問題發生爭執。沙皇高聲斥責他們是兩個傻瓜。大家坐定後,沙皇繼續和波蘭大使談話。沙皇說:“我在維也納吃到了好麵包,長胖了。可是貧窮的波蘭又把這點油水給刮走了。”受辱的大使對此不能沉默,他表示很奇怪:怎能有這種事呢,他大使本人生在波蘭,長在波蘭,不是個大胖子嗎?沙皇反駁說:“你不是在波蘭,是在這兒,在莫斯科吃胖的。”
彼此寒暄一番之後,已經開始緩和的氣氛又被彼得的狂妄行為給破壞了。他同謝英吵起架來,他指責這位大元帥接受賄賂,徇私提升了許多人的官位。沙皇越說氣越大,他跑出大廳,向守衛的士兵打聽,有多少普通士兵得到提升,當了軍官,然後抽出佩劍奔回大廳裏,一邊用劍擊著桌子,一邊對謝英叫嚷:“我就是要砸碎你那個團,剝你的皮,一直剝到耳朵根。”羅莫丹諾夫斯基大公、佐托夫和列福爾特跑過去勸他,可是他揮動佩劍,敲打佐托夫的腦袋,砍傷羅莫丹諾夫斯基的手指,打擊列福爾特的脊背。隻有緬希科夫才勸住他,使他的怒火平息下來。
不過,沙皇大發雷霆的真實原因,倒並不是因為謝英徇私提升了屬員的官位,而是因為他過早地處決了射擊軍叛亂的首犯們。
彼得決定重新審查該案,並把審訊的全部領導工作抓在自己手裏。沙皇對戈登說:“我來審問他們,要比你們嚴厲。”第一步,他下令將所有在叛亂的團隊裏服役的射擊軍士兵1041人,全部押來首都。
從1698年9月中起,除了星期天和節日,刑訊室的工作無一日停頓。彼得吸引最可靠的親信參加審訊,他們是:主持政治審訊事宜的普列奧勃拉任斯科耶政廳總監、“愷撒大公”羅莫丹諾夫斯基,以及切爾卡斯基、多爾戈魯基、普羅佐羅夫斯基三位公爵和其他一些顯要。所有射擊軍士兵的命運,早在審訊結束之前,就由沙皇事先作了決定。“他們犯上作亂,不聽主力團調度,僅此一條罪行就足夠判他們的死刑。”從這個前提出發,被指控的射擊軍士兵,作為單個的人來說,對審訊工作是沒有用處的。審訊者想的是查明這次動亂的共同問題,因為所有參加這次動亂的人都采用了“聚眾密謀”的活動方式,而根據當時的司法觀點,無論是首犯或從犯,都負有同等罪責,而且他們互相之間也負有責任。此外,按刑法典(《1649年法律彙編》)的條款規定,蓄意作亂未遂與作案已成為事實者,受同等懲罰。“聚眾密謀”與“知情不報”者,一律處以死刑。
偵訊過程中,發現索菲亞確實參與了這次叛亂活動。這樣就有了兩起受審者。一起是射擊軍,他們分別被關押在20座監獄裏,遭到殘酷的折磨,受著吊刑、火刑、棍刑等嚴刑逼供,呻吟之聲,溢於牢牆之外;審訊者仔細記錄他們的口供,要他們互相對質,一次又一次地嚴刑拷打那些拒不認罪者。另一起受審者是兩位公主:索菲亞·阿列克謝耶夫娜和瑪爾法·阿列克謝耶夫娜,以及接近她們、為索菲亞公主和射擊軍搭橋拉線者。兩位公主周圍的人受到了與射擊軍同樣的拷問。
索菲亞公主也沒有逃脫審訊,隻是沒有對她用刑。彼得不是一人,而是押著五百人長阿爾杜什卡·馬斯洛夫和射擊軍士兵瓦斯卡·伊格納傑耶夫,帶著他們的口供記錄,來到新聖母修道院。供詞裏記錄著這次叛亂的為首者曾經收到過索菲亞的信件。
索菲亞自從1689年事件後被幽禁在修道院以來,彼得已有九年沒見到他姐姐了。這些年來,公主在修道院的生活並沒有遵守那裏的嚴格規定——她仍然有機會與外界來往,可以使喚女仆,接受親戚饋贈的食物。在這些小節上也反映出彼得的性格——他不對被打倒的敵人施行報複,不侵犯他們的任何權益。他對他們以後的命運,不聞不問,這不僅可以從他對索菲亞的例子,而且也可以從他對他的發妻的事例中看到(本書以後將講到此事);他的第一位夫人雖然削發為尼,但由於當局的放任,仍然過著世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