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馬馭在放學的路上撿到一盒名片。他把這盒名片交給了梅放老師,心裏期望著也能像肖曉那樣得到一次重點表揚。梅放老師打開名片盒翻了翻,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幾十張名片在裏麵,名字都不一樣,誰能肯定其中的哪位是失主?算了,你拿去玩兒吧。”
馬馭沮喪地捏著盒子回了教室。路過垃圾箱的時候他本來想扔掉算了,忽然想起以前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演過一個《打撲克》的小品,是用名片當撲克牌打的。他心想留著玩玩也不錯,就沒扔。
馬馭一進教室,眼尖的包郝先看見了他手裏的東西,馬上衝過來問他是什麼。馬馭被包郝一問,心裏就得意起來,立刻有了一種奇貨可居的自傲,兩手捂緊了盒子說:“憑什麼要告訴你呢?反正是你不可能有的。”
包郝一向好奇心重,緊接著追問:“到底是什麼?看一眼行不行?就看一眼!”
馬馭頭昂昂地說:“半眼也不能看!”
包郝說:“那就看小半眼。”
“說不行就不行。”
“我送你一張NBA球星金卡?”
“不稀罕。”
包郝有點火了,仗著身手靈活,上去就搶。馬馭自然早有防備,當即將胳膊一揚,做出個又拒絕又挑逗的姿勢。包郝跳起來一撲,很像是NBA明星搶籃板球似的。馬馭接著就來個原地旋轉,把整個後背和屁股讓給了搶撲上來的包郝。
卻是該著馬馭倒黴,那名片盒的蓋子跟盒身之間原本就有點鬆脫,馬馭的胳膊一揚一甩之際,盒蓋順勢飛了出去,盒子裏的名片呼啦啦地飄灑出來,白蝴蝶一樣在教室裏翩翩起舞,而後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兩個人都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一刹那間同時愣了一愣,也同時退後一步,住了手。
包郝首先道歉:“對不起。”
馬馭帶點惱羞地說:“請你把它們撿起來。”
包郝大叫:“又不是我扔在地上的,再說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
馬馭抓住他話語中的空子:“你說了對不起,就表示承認是你的責任。既然是你的責任,你當然應該撿。”
包郝欲辯無詞,急得伸長了脖子四下裏找尋肖曉。
馬馭就十分不屑,冷笑著說:“用不著找人幫你,我現在就可以找到十個能證明你動手的人。”
馬馭說這話是很有幾分把握的,因為馬馭的英語成績特別好,每到考試,總有一批成績差的人要靠他打出的各種手勢填寫選擇和判斷題,比如“A”就伸大拇指啦,“B”就伸二拇指啦,“C”便是小指啦,咳嗽是對啦,擦鼻子是錯啦,等等,花樣多得出奇。老師有時候明知他們作弊,卻總是抓不住把柄。這些人平常總要巴結著馬馭,看他的眼色行事。
一個要求撿,一個偏不肯撿,兩個人紅著麵孔,梗著脖子,怒目相對,活像兩隻蓬著羽毛鬥架的公雞。
也是巧了,一盒名片白花花躺在地上睡覺的當兒,門口突然一暗,數學老師左邊挾了書和教案,右邊挾了比胳膊還長的圓規和三角尺,提前進教室準備上課了。
數學老師,禿禿的腦袋,腮幫子瘦得癟了進去,眼珠子對學生一瞪,氣勢逼人。因為長相的關係,根本用不著開口,學生看他一眼就生出畏懼,再調皮的人也會規規矩矩。所以校長年年都讓他擔當重任:教六年級畢業班。而經他手調教的班級,數學成績也必定奇跡般地上升幾分。
人不可貌相,古人說的話可是一點沒錯哦!
數學老師進門就踩著了幾張名片,腳底下一滑,差點兒摔倒。身子歪過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張開胳膊平衡身體,做了個飛翔的姿勢。這一來,他胳膊肘裏挾著的巨大圓規、三角板、量角器什麼的,全稀裏嘩啦掉落在地。周圍的學生趕快衝上去幫他撿,三角板和量角器倒還完好無損,圓規上的一顆螺絲卻滑脫出來,不知滾到了什麼地方,圓規的兩隻腳就此分開,成了兩根彼此不相幹的普通木棍。於是有更多的同學擁上來尋找螺絲,幾個惟恐天下不亂的搗蛋王趁機作樂,講台下課桌下四處亂爬,教室裏亂了個不亦樂乎。
這回的漏子可是捅得大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包郝和馬馭的臉色同時都發了白,低著頭,垂著眼,大氣都不敢多出一聲。
數學老師驚魂甫定之後,伸出一根尖尖的食指指著地上的名片,很簡短地問了三個字:“誰幹的?”目光已經銳利起來,從左至右地將教室橫掃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