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我曾殺過人(2 / 3)

“您來這兒幹什麼?”

“我在尋找。”他說,“我來找您。”

“您沒有權利到我家裏來。”

“是您給我的這個權利。”

他不慌不忙地等著,做得恰到好處。從昨天起,他知道了我為什麼要殺害多米妮卡。他甚至還能借工作的名義,冠冕堂皇地到我家來。他是被派到南部來調查,用充足的時間來證明這是樁謀殺案的。

他所憑借的理由是:多米妮卡工作過的那家銀行的全體職員都簽過一份人壽保險合同。就是因為這份合同,他們倆才認識的。他問我不覺得生活很奇怪嗎,明明知道合同中有這麼一個條款允許他做調查,他還是等了三個月。在得知了多的死訊後,他甚至用自己的錢付了最後幾期保險費。假如他公司發現了他的這種不明智的做,那他在這個行業裏就再也混不下去了。可是,在東窗事發之前,他要為女朋友複仇。

我稍微平靜了一點。他那是要對我施壓,向我顯示他的決心。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跟我解釋說,在意大利,處理這類事情會有很大的不同,那裏的人會熱烈歡迎他去。多在國隻有一項為期十年,每個月兩千郎的附加保險。但是,桑德拉拉菲爾米所簽署的各項保險合同有著幾千萬的金額。假如為了一個不值幾個錢的合同有人提出異議的話,那些意大利保險公司肯定不會僅僅是感興趣而已。

異議?拉菲爾米夫人的保險公司?我不明白。我內心又生出了恐慌。他好像還有點意外,隨即他得出結論,有些事情並沒有人告訴過我。隻有在那一刻,他的臉亮堂起來,譏諷的表情多於高興。

“今天晚上,還有明天,要是您妨礙我工作的話,這所房子將會擠滿比我更能追根尋源的調查人員。”他這麼對我說,“我隻要在報告中指出,有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想要隱瞞什麼的話就足夠了。我還要到屋子的其他地方去轉轉。我建議您穿好衣服,我們過後再談。”

他轉過身,朝著被大火燒過的浴室平靜地走去。走到門口,他回過身來。他用緩慢的聲音告訴我說我那位在佛羅倫薩的朋友遇到了大麻煩:多才是遺產繼承人。

整個下午我都在往佛羅倫薩打電話,我在讓娜的那些文件裏找到的這些電話號碼。快到晚上了,總算有人在電話裏說不知道讓娜去哪裏了,還向我證實說,在最後一次發病前十天,拉菲爾米夫人幹脆重寫了一份遺囑。對於意大利語,我隻是在最近這幾個星期裏剛學會能聽懂幾句,而旁聽的伊薇特太太又是個不稱職的翻。電話勉強聽下來,我自我慰說我們沒能聽明白。

多米妮卡的朋友還在房子裏轉悠。他沒吃午飯,甚至連風衣都沒脫。有幾次他來到我跟前,當著伊薇特太太的麵,提出幾個我回答不了的警察才會問的問題。

他繼續逛著,我不敢把他趕走,怕他生出更多的懷疑。我感覺自己墜入了他腳步踏出的漩渦之中。

他在屋子前麵走著。突然,那個漩渦停止了轉動,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個瘋狂的念頭:米琪也有一個動機,而且和我的一模一樣!那就是取代我來奪回她的繼承權!

我上樓來到我的臥室,拿上我的大衣和讓娜留下的錢。我想把手套給換了。在打開衣櫥,尋找幹淨的手套時,我看到了我們在米琪行李箱中發現的那把珠漆槍柄的小手槍。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拿了。

來到樓下車庫前,那個穿風衣的男人一聲不吭地看著我發動了汽車。見我要走,他喊了我一聲。他趴在車門上問我是不是現在覺得生活很奇怪,還說這輛漂亮的汽車將要失去我。

“您早就知道是多要繼承遺產。”他對我說,“您知道這個是因為您姨媽親口告訴您的。您在黎給她打過電話,當時您那位女管家去那兒找您。遺囑上寫得黑白分明。你們一起去慶祝多的生日,回來後您給她服了眠藥,把她關在臥室裏,再往浴室放了一把火。”

“您簡直瘋了!”

“您什麼都算好了,除了兩件事:一是您什麼都不記得了,您也忘了取代多米妮卡的這個計劃;二是火不是燒到了臥室,而是根本就沒起火!”

“我不想再聽您說了,您走開!”

“您知道這三個月來我是怎麼打發時間的嗎?我研究了我們公司成立以來所有的火災案件,尤其是那天晚上火災所造成的房屋傾斜度、風向、爆炸威力以及浴室的起火點。所有的一切都證明,火勢沒有侵入到多米妮卡的房間!大火把整幢房子的一邊給燒毀了,但是火不會燒回頭,您必須在她房間下麵的車庫裏再次點火!”

我看著他。他從我眼睛裏看出來我在聽他講。他抓住我的肩膀,我掙脫開。

“您閃開,要不然我就撞死您!”

“然後再把您的汽車燒掉,就像您燒毀那輛車一樣?這回,我給您提個建議:別弄得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悠著點開,直到把油箱掏空了!不然的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開動了汽車。汽車的側後翼碰得他失去了平衡。我聽見了伊薇特太太的尖聲叫喊。

自從我動了手術,我開快車糟糕得很。黑夜來臨,我看到遠處拉西約塔海灣的燈火亮了起來。現在是夏天,如果爾日雷波五點下班的話,我是碰不到他的。他可千萬不能說。

他已經不在郵局裏了。我又往佛羅倫薩打電話,還是沒找到讓娜。等我回到汽車裏,天已經黑了,還很涼,我甚至沒勇氣合上車篷。

我在拉西約塔瞎轉了一會兒,期盼著能見到爾日雷波。其實,隻是我身上的一部分這麼期盼著,另一部分在想著那個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的米琪,還有讓娜。她不會弄錯,她也不會騙我。爾日是在撒謊。米琪並不知道真相。我就是多,為了奪回一筆遺產我白白地殺了人,而那筆遺產本來就是給我的,隻要耐心等待就是了。這很好笑,應該笑,可我為什麼卻笑不出來?

我朝卡代角開回去。遠遠地看見屋子前停著好幾輛車,車燈全亮著,那是警察。我把車停在路邊。我還想著說服自己,想著辦,又一次想到了那場火災。

這也很可笑。三個月來,我不停地查找,跟那個果敢的保險公司小職員那樣進行調查,我找到的東西比他要強,在這樁讓他如此著迷的案子中,所遇到的除了我沒有別人。我集辦案人員、殺人犯、受害者、證人於一身。今晚、明天乃至永遠,除了發現一個沒幾根頭發的小尼姑之外,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我徒步來到房子跟前。在一片黑壓壓的汽車中間,我看到了讓娜那輛白色敞篷車,她的行李箱擱在後座,一條圍巾遺忘在前排座椅上。她已經來了……

我裹緊了大衣,緩慢地離去。我插在兜裏的手隔著手套摸著米琪的手槍。我來到海灘上,爾日沒來。我返回到公路上,也沒見到他人影。我又上了車,往拉西約塔開去。

一個小時後,我在一家咖啡館的露天座裏看到了他,他旁邊陪著一個紅頭發姑娘。見我從車上下來,他看了一眼四周,分明是害怕與我見麵。我朝他走過去,他站起身來。他甚至還朝我邁出兩步,燈光下他最後的兩貓步。我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開了槍,沒打中。我繼續朝前邁步,不斷地開著槍。他撲倒在地,頭先觸及人行道的路麵。打光了五顆子彈以後,我還扣動了兩下扳機。雖然槍打不響,但這無關緊要,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有人在尖叫,還有人奔跑的聲音。我回到菲亞特車裏。我把自己彙入到一條人流中,人群把我淹沒了。汽車前的人們在往兩邊躲閃。我在想:現在,沒有人能打擾讓娜了,她會把我抱在懷裏,哄著我睡著。我對她除了繼續愛我之外沒別的要求。我的車燈掃射著那些四處奔散的壞蛋。

別墅的飯廳裏,讓娜背靠牆平靜地站在那兒等候著,臉色與原來相比稍微有些蒼白。

她第一個看到我出現在台階上。她的臉突然變了形,放心和激動的表情全攪合在一起,其餘的我什麼都看不見。直到後來,當有人把我從她身旁拉開的時候,我才看到在場的其他人:穿著圍裙在哭泣的伊薇特太太,加布裏埃爾,兩個穿製服的警察和三個穿便衣的,其中一個今天早上在車庫前見過。

她對我說有人指控我謀殺了多米妮卡羅伊,他們要帶我走,要逮捕我。可我奇怪地想道:我應該信任她,我知道她不會讓我受到傷害。

“我知道,讓娜。”

“你不會有事,也不可能有事。他們試圖對你施加壓力,別聽他們的。”

“我隻聽你的。”

他們把我拖開。讓娜請求和我一起上樓收拾箱子,一個帶馬賽口音的警官說他陪我們去。上樓後他留在走廊裏。讓娜關好我的臥室房門後,背靠在門上。她看著我開始哭泣。

“告訴我,我究竟是誰,讓娜。”

她搖著頭,眼裏飽含著淚水。她說她也不知道,除了我是她的小姑娘,別的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眼下,這些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你太了解米琪了,不會搞錯的。你知道我……你非常了解她,不是嗎?”

她搖著頭,邊搖頭邊說,不,不,事實上,她對她不了解,是四年來對她了解最少的人。米琪像躲避瘟疫似的躲著她周圍的人,所以她已經不太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