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白了我一眼,說:“還生意個屁啊!別都退房就不錯了。三樓的人我想想啊,301是對同居的小情侶,我看是未婚同居,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隨便!304的人很少能見到,嗯,那人好像挺複雜的,我感覺你們應該查一查他。”
我問:“為什麼這麼說?他有什麼特別的行為嗎?”我一瞬間就想起了幫付曉搬來那天遇到的那個臉上有傷的人。
房東搖搖頭,說:“在樓裏倒是沒做過什麼。不過前幾天我見過他一次,鼻青臉腫的,肯定是讓人打的,而且傷看著可不輕。什麼人能被打成那樣啊,他年紀也不小了,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
看來那天我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304的。我點點頭,繼續問:“那306的人呢?”
“306那個胖子是我朋友,男的是她老公。”
我問:“你朋友?什麼朋友?”
房東皺了皺眉,說:“是我以前的同事,其實關係也不是很好,就是她太困難了,知道我這兒有房子就來投奔我了,我也不能不幫。行了,我知道你要問啥,我以前在醫院工作,都下崗十來年了。”
我笑笑,追問:“您在醫院是做什麼的?306的又是做什麼的?”如果她經常接觸屍體的話,那她的情緒就可以解釋了。
“都是護士。這些事都和案件有關係嗎?”房東好像對以前工作情況的話題很抵觸。
“哦,就是隨口問問。”我猶豫了一下,問了句無關案子的話,“306的男人是不是經常打媳婦?”
房東歎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兒說:“男的是個電工,賺得不多還喜歡賭,輸了就喝酒,喝完了就打媳婦。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已經習慣了,所以你也不用去調查什麼家庭暴力,她根本不會和你說什麼,而且她腦子有問題。”她的臉上滿是嫌惡,不像是在說一個好朋友。
“他們沒有孩子嗎?”
“沒有,女人生不出來。”房東的話像是從冰窖裏傳出來的,很冷。
我合上手裏的租客記錄,拿起來對著房東晃晃,說:“這個我可以先拿回局裏嗎?”
房東點點頭,說:“行,拿走吧,想著給我還回來就行。你還有啥要問的?”
我站起身說:“暫時沒什麼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會再來詢問,希望您配合。”
她問:“樓上那具屍體你們什麼時候抬走?”
我說:“等一會兒法醫到了,我們就能抬走,您放心吧,會盡量不影響您生意的。”
我告訴房東暫時先不要離開附近,可能還會有需要問她的,然後就回到樓上去找宋隊。
到了樓上法醫還沒有來,宋隊在屍體的周圍時蹲時站地察看著。我彙報了一下從房東那裏得到的信息,304租戶社會關係可能複雜,引起了宋隊的重視。他從我拿來的租客記錄上找到了304租戶的電話,打了過去,可是沒人接聽。又接連打了幾次,仍然無人接聽之後,宋隊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死者有可能就是304的租戶。但宋隊從來不會說沒有根據的話,他暫時放棄了繼續打電話,把租客記錄簿遞給我。然後說,他感覺這個屍體所在的位置不是第一現場,因為四周太幹淨了,死者被斬首,噴出的血一定不會少,而現在隻有被切斷頸部前方有著不大的一攤被氧化發黑的血液。說著隊長用手電照了照,我的胃又是一陣翻騰,黑黑的血跡上麵好幾隻綠頭蒼蠅在飛。
宋隊探手掃了掃飛舞的蒼蠅,轉臉和我說:“為了確定第一現場的位置,我已經通知鑒定科的人帶發光氨來,現在和法醫已經在路上了。”用發光氨可以顯出擦拭過的血跡,血跡的來源就該是第一現場。當然,前提是第一現場在樓裏。
對這個樓層其他人的詢問正在進行中。306的那對夫妻還在屋子裏,我的同事小李正在和他們做記錄。那天嚇我一跳的胖女人現在看起來很平靜,男人卻有點掩飾不住的慌亂,在小李詢問的過程中,他臉色蒼白地時不時向外瞄著。301的小情侶已經帶到了樓上,在他們自己的屋子裏被訊問。這時有同事上來通知宋隊付曉回來了,正在樓門口,問宋隊是不是讓他上來。宋隊正好接完一個電話,讓我和他一起下樓。
付曉長長的頭發用發帶束了起來,額前粘著白棉布,在門口看見我就招手叫:“木頭,我在這兒呢。”
我趕緊擺手讓他別嚷嚷,把他領進了樓道裏,給他和宋隊互相介紹了一下,就退在一旁。宋隊和付曉握了握手,然後把他讓進了樓道裏,說:“你先給我講講你發現屍體的經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