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那人追來,一口氣按了好幾下關門鍵。隨後才察覺電梯裏有人,我回過頭去,不過是一個照麵,身後那人卻跟我一起怔住了。
他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保養得很好,身後跟著兩個穿西裝的保鏢,自己卻是一身布衣。雖然
雙眼有皺紋了,渾濁了,可是依然看得出來他年輕時有一雙琥珀色的漂亮瞳仁。我看著他的臉,一種莫可名狀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他看著我,神色也有些怔怔的。
這時,許是方才跑得太急,我的鞋跟忽然斷掉了,整個人往旁邊一歪,險些栽倒,不小心撞了那人一下。兩個保鏢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警覺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我說。
那長者朝我點點頭,也收回了目光。
我側身站好,抬頭看著顯示屏,已經到三樓了,不知道一樓大廳會不會再有杜葉惠玲的人攔我?雖然這個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可是我現在也無暇顧及旁人,一心隻想趕到機場去接李禦。
這時,電梯門打開,兩個保鏢護著那個長者率先走出去,我剛要邁步,腳下卻是一歪。差點
忘記,鞋跟斷掉了。
我蹲下身,想把另一隻鞋子的鞋跟掰斷,眼角卻瞥見電梯的地毯上有一條款式很古老的金鏈,拿起來仔細一看,我身子微微一震,整個人險些跌在地上。
這隻是巧合嗎?同名同姓的人的確有很多……可是,為什麼……我握著這條金鏈,就能想起她的臉……
金鏈的小金牌上刻著三個字——“葉婉怡。”
我母親的名字。
十二歲之後,她從我的世界裏失蹤,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爸爸絕口不再提她,也不許家裏任何一個人再提起,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我很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那時我沒有辦法去追查。
良久良久,我握著這條金鏈起身走出電梯,方才那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大堂的椅子旁邊,把金鏈放在衣兜裏,坐下來想掰斷鞋跟。可是這鞋跟居然出奇的結實,怎麼也弄不斷。這時,大門口走進一個修長的人影來,我抬頭無意識地看過去,好像有某種感應,同一時刻,他也朝我的方向望來。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隻看到杜漸倫的眼神微微一頓。
這一個照麵,讓我想起方才那個長者。或許第一眼看見他的熟悉感,就是來自於杜漸倫吧……他們都有一雙很相似的漂亮眼睛。
杜漸倫走到我身邊,打量我片刻,接過我手中的鞋子,替我掰斷了鞋跟,說,“這樣穿起來會舒服嗎?”
我沒有說話,抬起頭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玄武堂堂主……親手把我推向大海的前男友。可是他卻對我說,無論是中意一首歌,還是中意一個人……我都很難改變的。
他似乎感覺出我目光中的異樣,坐到我身邊,看著我的眼睛說,“莞凝,你怎麼了?”
我轉過頭不再看他,說,“方才那個穿布衣的長者,是你父親?”
杜漸倫怔了怔,我不知道他腦海中一瞬間又閃過了怎樣的念頭,片刻後他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
杜漸倫的父親一直很低調,很少有人見過他的樣子。所以如果不是這場偶遇,我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他本人。我想了想,說,“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葉婉怡。”
杜漸倫神色一凜。我定定地看著他,心中的疑團不斷在擴大,看著他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琥珀色的眼睛,那些疑惑和迷惘幾乎要把我淹沒……
他一定聽過我母親的名字的。
從他的眼神裏,我能確定這一點。
那麼,他的父親,杜葉惠玲,我的母親,他和我……這些看似毫無瓜葛的人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一種我不知道的聯係呢?
我站起身往門外跑去,一句再見也沒有講。杜漸倫沒有來追我,但是我能感覺他的目光在追隨著我的背影。
我拚命地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一心逃出他的視線之外,不去想他身後那許多的謎團。
此時此刻,我腦海中容不下別的,隻有李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