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琿春副都統衙門舊宅門前,汽車內外。 “參謀長,去不得呀!”發動機剛欲啟動,便有人衝過人群,撲跪到車前,淚流滿麵,大聲疾呼,“虎口拔牙,無疑自投羅網,有去無回,望參謀長三思,何必白白搭上性命!” 孫廣庭舉目細看,卻是王德林。他不由得一愣,覺得事出蹊蹺,便打開車門喝問道:“爾膽大包天,目無國法,去而複返,意在何為?” 王德林起身答道:“我奪馬落荒逃至蘭家塘子,遇見高士儐、盧永貴持槍去國境分水嶺,欲投奔吉特裏赫斯。我感激參謀長不斬之恩,不忍坐視,奈何赤手空拳無法擒獲,隻好以戴罪之軀歸來報信,祈望立功補過。” 眾人聞聽懼驚,七言八語議論起來。 崔龍藩道:“三年前,高士儐曾以高級顧問身份赴海參崴,出席協約國武官特別會議。其間,他與吉特裏赫斯過從甚密。” 楊振鐸道:“這次與高士儐共同舉兵造反的綏芬河山林遊擊隊司令盧永貴和白俄羅斯他克將軍更是頗有交往的老相識。” 崔龍藩忙搶話道:“諸位,高、盧二人久居吉林軍界要職,倘與吉氏合流,俄人便會悉知我們的內幕,空城之計可謂休矣,你們的參謀長去又何益?還不快些勸阻他!” 琿春卡倫俄軍臨時司令部。 吉特裏赫斯坐在一把舊椅子上,睜著兩隻眼睛,向前伸傾脖子,全神貫注地注視鋪展於桌麵的《延吉邊務專圖》。 以斯他克將軍為首的幾位戰地指揮官,一同來到司令部。他們氣勢洶洶地大喊大叫,公開請起戰來。 “大總統,我軍幾乎沒有遇到抵抗,就輕而易舉奪下卡倫要隘,可見中國方麵防務空虛,應該乘勝追擊,擴大戰果,一鼓作氣,直搗延邊腹地!” “是啊,大總統,華人龜縮不前,既沒膽量與我軍交鋒,又懼怕會談,顯然是心虛力乏,黔驢技窮,我軍若馬上發兵,定能琿春河飲馬,延吉城稱王,擺脫目前窘境!” “大總統,不能再猶豫了,箭已上弦,不容不發啊!” 吉特裏赫斯始終不動聲色地聽著,不做任何支持的表示,見大家都默不出聲,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時,才慢騰騰地道:“大軍敗退,軍心不定,如潮水一般無所適從。背後強兵緊逼,無路可退,簡直瀕臨絕境。隻有一條生路,那就是進入中國境內,暫避鋒芒,待日後東山再起。但中國的那片土地如同她古老燦爛的文化一樣,時常閃射出神秘莫測的光彩,令人難以捉摸,輕易不敢動作。中國有句軍事名言,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請問,河對岸的中國駐軍到底有多少?都駐紮在什麼地方?他們對我們的軍隊能不能構成致命威脅?中國當地的軍政長官會不會采取合作的態度?他們將采用何種政策你們知道這些嗎?” 斯他克將軍見這一連串的問題將指揮官們問得個個目瞪口呆,忙道:“原來,大總統給延吉當局的最後通牒,是投石問路,以此試探一下中國方麵的態度。” 吉特裏赫斯自負地道:“最後通牒除摸摸對方底細之外,並沒有多大威懾力量。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琿春副都統衙門舊宅門前,人聲鼎沸。 大家七嘴八舌,異口同聲在勸阻: “丹階,既然成功無望,何必白去送死!“ “孫參謀長,明知是火坑,可不能再往裏跳啊!” 孫廣庭平舉雙手向下壓壓,示意“安靜”,然後高聲號令:“二營鄢營長,你率五連十名騎兵,由王德林帶路,速去捉拿高、盧二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其緝捕歸案!”言罷便登上汽車。 眾人望著孫參謀長和徐子靜坐在顛簸的汽車中,向卡倫駛去,都站在瑟瑟的秋風中,久久不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