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嗯,這是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收留太陽吃晚飯的那一晚
入冬之後,天黑得便早,論該是黃昏時候,星辰已上來。我拿鑰匙開門,發現太陽在屋裏,蹲坐在窗下樓梯口第一階。看見我進來,他抬頭“喲”了一聲。
“沒打招呼就進來了,抱歉啊。”
“沒事,”我說,“從窗口進來的?”
“天窗。”太陽說,“你早上出門沒關天窗,我就順勢滑下來了。”
“噢……是湊巧還是?”
“是朋友介紹的,你是張佳瑋,我沒走錯人家,對吧?”
太陽會在下班後,隨機歇宿到人家裏,這還是前兩天我跟朋友喝酒時聽說的——那天太陽就歇在他家裏。當時我喝多了甜白葡萄酒,隨口來了句“那就住到我家來吧——我家還多個沙發床呢”。大概我那朋友轉達了這意見。不過也說不定。我不想多問,不然顯得從來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下班後的太陽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不太絢爛暖和,顯得疲憊蒼白。如果不是長得圓鼓鼓,身周還有金色的芒焰,說他是個大白湯團都有人信。當然,因為下了班,金色的芒焰也不再熊熊燃燒,而是垂落著,金得發白,像一隻患了白化病的獅子。
“紅茶,可以?”我問太陽,太陽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抱歉,太困了,而且說來不好意思,餓了。”
“今天我回來得也晚,所以路上就構思好了,圖方便,湯鍋裏下一點酒,煮肉丸、芹菜、蘿卜片、藕片、豆腐幹和早上就發好的木耳。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另外再來個蠔油生菜,反正很快。”
“湯鍋就行,謝謝你啦。”太陽滿臉不好意思的樣子,“我現在就想吃點熱乎的。”
“紅茶。”我把杯子遞給他,“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不過加了一點兒糖和檸檬,提提神吧。”
女朋友敲門聲。我去開了門,指了指太陽,“有客人。”女朋友看了眼,咬我耳朵:“太陽還是月亮?”
“太陽啊,多明顯。”
“可是他看上去挺蒼白的。”
“我女朋友。”我對太陽說。女朋友爽朗地遞過去紙袋:“剛買的羊角麵包。”
“謝謝啦。”太陽點著頭。
“冬天上班挺累的吧?”我問,太陽喝了一口湯,邊默默地點頭。
“湯還合適?”女朋友問,“我習慣味道重一點兒。”
“挺好的,真謝謝你們了。”太陽說,“那個,上班是挺累的。這個季節,因為冷,雲的脾氣很不好,要說服他很難。我也想每天都燦爛微笑,可是又冷又累,又時常跟雲吵架,所以有時候表現得也不盡如人意……加上近來又有點兒忙……”
“怎麼呢?”女朋友儼然打聽八卦似的,太陽撓了撓頭。
“我白天上班時,都偷空給月亮織一次性外套來著。”
“是怕她晚上黯淡無光嗎?”我問。
“不隻這樣。說來怕你們不信,其實月亮比我還怕冷。”太陽說,“所以得給她織厚一點兒、暖和一點兒,好讓她上夜班。每天我要下班時,就把織好的外套放在雲上,等月亮上班時就能套上,可是雲總是要扯一截給自己扮靚,就是晚霞啦,最好的顏色都被他搶掉了……”
“我回家路上,還看到了呢,顏色和手藝都不錯呀。”女朋友說。
“就是好奇,”我插了一句嘴,“你和月亮的關係,到底是……”
“其實沒有啦。”太陽說,“我們就是工作夥伴關係,而且還是不同班次的;隻不過她上班時我下班,我上班時她下班,有時會彼此望一下。可是畢竟她一個女孩子,上夜班還挺冷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