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3)

佇立湖畔,獨思默想。湖風冷冽,宛若萬把鋼針,一古腦投向他身上,周身上下簡直像著了一層寒冰般的透體發寒。

原來他先時躍身湖水,周身上下早已濕透,眼前吃冷風一襲,自是備覺寒冷。當上立即默默運功,自丹田引發起一股暖流,名為內氣真力,以之擴散周身上下,霎息間通體上下蕩漾出一陣暖暖熱流,像是一團散發火焰的炭體,很快即把濕衣烘幹,即使連腳上鞋襪也不再潮濕。

湖麵上蒸騰著沉沉霧氣,卻掩不住高聳波心的翠樓,說不出什麼原因,對於居住在裏麵的那個李無心,他竟是衷心十分牽掛,這種牽掛卻並非基於仇讎,事實上盡管方才幾乎已喪命在對方手上,卻偏偏生不出懷恨之意,直覺上總似有一種不舍的依依之情,真個匪夷所思。

“李無心,李無心,你真是當今天下最奇特的一個女人。”

若非是新創之餘,他真想再一次攀上翠樓,對李無心一探究竟,一想到對方那身神出鬼沒的能耐,他隻得暫時打消了這番意圖。前望湖水,心血沸騰,太多的感觸一次次激動著他,確令他一時難以平靜下來。

“搖光殿主”李無心雖神秘詭異,但言出必踐,今夜她既對海道人親口許下承諾,自不會出爾反爾,暗中追蹤自己,隻是今夜之後,她勢將全力對付自己,絕不甘自己逃出她的掌心,此女自名“無心”,可知心狠手辣,自創“無心之術”,堪稱獨步古今,方才已嚐過厲害,再見麵時,是否還能逃得活命,可就難以忖度了。這麼想著,可就由不住起了一陣陰森森的寒意。

一隻小小水鳥啁啾一聲,落向當前柳枝,立時羽毛蓬鬆的靜棲不移,一任夜風呼嘯,柳枝顫顫,當前湖水澎湃,更似隨時有墜水之危。然而這一切卻不曾使它幼小的生命,產生絲毫不安與驚悸。今夜,在失巢之後,它幼小的生命,便自安息這裏,全然無視於一天風暴,身外風險,那是因為它知道,在捱過了漫漫長夜之後,天將大亮,太陽亦將複出,那時候情況便自不同,一切均將改觀,失去的巢窩,可以重建,失散的同伴亦將重聚……有小蟲可捕,有小魚可噬,生命便能延續。

“人”的價值當不同於鳥,特別是有著高超品格、堅強意誌的君子,應該更思無懼,有所作為才是。

想通了這些,君無忌便不再憂懼,極欲有所振作,而與李無心大肆周旋一番。

冬梅初現,僅得新紅數點。

今天起來晚了,早膳以後,天已近午,院子裏靜悄悄的,不見一些兒人聲,倒隻是兩隻烏鴉,高踞樹梢,發著老邁聒噪的“呱呱”叫聲。

天是陰濛濛的,不見一些兒陽光。

自那一天從君無忌下榻的道觀回來,春若水的心情就很不開朗,整天裏寒著一張臉,鮮見笑容,情緒的低落,已到了無以複加地步,靜坐獨思,更無一些兒趣味,花既不香,鳥更不語,這個天底下,仿佛再也沒有一絲喜訊兒,能夠引得她開心。整個人硬是被一層陰森森的烏雲罩定,再也開朗不了,唉……

紫藤閣原已是夠冷清的了,主人的情緒再一不好,更是了無生態。

特別是這兩天為了季貴人的殉情,她與王爺高煦鬧得極不開心,自己發了個狠,再也不搭理這個薄幸人,連跟他說句話也是不願。雖然季貴人的死,與自己直接扯不上什麼關係,可是府裏上下,誰都知道正是因為這位“春小太歲”進入王府,王爺高煦才冷落季貴人的,以至於後來的打入冷宮,轉送鄭亨,都是這個邏輯下一定的發展。春若水撫今追昔,良心更自不安,總認為這個可憐女人的死,是自己所造成。

當然,真正迫使她自尋短見的人,卻是朱高煦,一想到這裏,春若水由不住打心眼兒裏發顫,真恨不能立刻提著寶劍,去找朱高煦尋個理兒。不止一次的,她想到為季貴人報仇雪恨,可是這“殺人”的事兒,到底非比尋常,特別是要殺的人是朱高煦,更是非同小可,引劍一快之後的後果,卻遠非她所能承受,想起來發一陣子恨,總是下不了這個狠心,便也隻好算了。

早已聽見了閑話兒,什麼“如今的春小太歲,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樣子了……”,“今天人家是金枝玉葉的貴妃娘娘身分了……再也拿不動寶劍了……”特別是後麵的那句話,狠狠的刺傷了她,背著人真不知道哭過幾回,靜下來想想,自己也感覺到怪納悶兒的,“難道我真的變了?”心裏盡管是一千一萬個不服氣,卻又能為之奈何?

幾隻麻雀喳喳不停的在眼前爭叫打轉,風乍起,引得滿地落葉飄飄起舞。

女侍“荷倌”抱著個大花瓶出來,遠遠向著春若水請安道了聲好,一擱下瓶子,盡自去攀剪才打苞了的梅花。

這份工作原是“趙宮人”做的,忽然換了人,瞧著有些眼生。春若水這才想起,仿佛好幾天沒見著這丫頭的人影兒了。

“趙宮人呢!”

“回娘娘的話!”荷倌忙自跪下說:“剛才王爺有話,傳她過去了。”

“王爺有話……”春若水皺了一下眉:“什麼事兒?什麼時候?”

“這……婢子……不知道。”荷倌說:“去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大概快回來了。”

春若水沒有吭氣兒,心裏自個尋思,這陣子為君無忌事心煩,一直沒有留意她,印象裏冰兒這個丫頭像是有些變了。那天,自己與她提起君無忌身邊的那個小琉璃,她的表情好像很怪,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不像過去追長問短的樣子。這又為了什麼?

自從來到王府,春若水的心情一直不好,但是冰兒卻不一樣,整天價笑口常開,頗能甘於現況,尤其最近常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去頻繁,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忙些什麼?而且,最大的差別是她對自己頗似日漸疏遠,不再像過去有事沒事常愛偎在身邊說長話短,如今是不喚不來,這個轉變,確是很大,隻是自己竟然一直沒有去細想深究罷了。

這麼想來,冰兒確是變了,變多了。

可也巧了,剛想著她,她就來了。

穿著一身大紅,滿身都是裝飾,抄著花間小徑,正自向著邊院走過來,不經意一抬頭,才自發覺春若水坐在亭子裏,登時愣住了。接著,她才似轉過念來,很快的把一雙晶光閃爍的耳墜子摘下來藏在身上,手上的一隻鐲子也取下藏好了,這才緩緩移步繼續前行,俟到了亭子前,方才停下來,衝著春若水施了個萬福,喚了一聲:“娘娘”。

春若水打量著她這一身,頗是有些意外,點點頭道:“好漂亮,你這是上哪兒去了?”

冰兒搖著頭,怪不自然的樣子:“沒有……隻是隨便到前院走走。”

“你過來!”春若水的臉色可是不大好看。冰兒呆了一呆,不敢不遵,慢吞吞地走進了亭子,向著春若水瞧了一眼,便自低下了頭。卻也逃不過春若水淩厲的眼光,一霎間已把她上上下下瞧了個仔細,她的臉色越加寒冷。

“你竟然畫了眉毛?真會作怪。”

“沒有呀……人家隻是畫著玩的……”

偷眼瞧瞧,剪花的“荷倌”已抱瓶進去,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閑人,不知怎麼回事,隻是瞧著她心裏害怕,這些日子冰兒心虛得厲害,誰要多看她一眼,也令她心驚肉跳,更別說被眼前春若水那般審賊也似的眼光盯著看了,一時真有冷汗淋漓之感。

“小姐……你……”

“別在我麵前來這一套,‘豬鼻子裏插蔥’,你又裝的是哪門子‘象’呀!”春若水的一張清水臉,冷得怕人。

冰兒隻看了一眼,就嚇得又低下了頭,“小姐!您說什麼……我可是不懂……”

“哼,當我是瞎子,看不見呀!我都瞧見了。拿來吧,給我瞧瞧。”一麵說,向著冰兒伸出了手:“耳墜子,還有玉鐲子!幹嗎藏呀!戴出來不是叫人瞧的嗎?”

“這……”冰兒臉色一陣子白,想要狡賴,禁不住春若水那一雙淩厲的眼睛,隻得慢吞吞硬著頭皮,把一隻碧綠碧綠的翠鐲子拿了出來,遞了過去。

春若水哼了一聲:“還有呢!”

一雙耳環也拿出來了,珍珠的。

兩樣東西一經接觸眼裏,春若水由不住心裏大大動了一下,她是識貨的,鐲子是上好的翡翠,耳環是大顆的珍珠,都不是普通的東西,既非是自己的東西,冰兒她又從哪裏弄來的?

“小姐……小姐……”冰兒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王爺他送給我的……

不……”心裏一急,竟然說出了實話,再想改口可來不及了。

春若水心裏一驚,用著異樣的眼神,向她瞧著,一霎間,隻覺得透體發涼,這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的事情,朱高煦難道竟會與冰兒有了……

“你……”一霎間,春若水眼睛裏透著徹骨的冷,極其淩厲的向著當前冰兒逼視過去,在她的觀念裏,冰兒若是自毀立場,與朱高煦果真有染,那真是極可怕的一件恨事,這種背叛的行為,是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忍、不堪忍……

“你……你跟他……”

春若水聲音都顫抖了,過度的驚詫,使得她情緒大為衝動,一時由位子上站了起來。她無名的怒火,自是為最擅知己的冰兒所立刻洞悉,隻嚇得全身打顫,嚶然欲泣地跪了下來:

“娘娘……王爺隻是瞧得起婢子,賞給我玩兒的……我們沒有……什麼都沒有……”

最後的這句謊話,算是救了她的一時之難。春若水聆聽之下,臉色總算一時為之平和下來,“起來說話吧。”

“謝謝……娘娘……小姐……”站是站起來了,心裏卻仍然一個勁兒地打鼓,到底是情怯心虛,一雙眼睛總是不敢與對方接觸,生怕為春若水看出了內裏的真情。

這番形象落在春若水眼睛裏,一時大為心軟,反倒不忍苛責她了,“冰兒你過來。”

“小姐……”怯生生地偎了過去,冰兒頭垂下來得更低了。

“幹嗎這副德行?誰也沒怎麼你?”輕歎一聲,春若水手拉住了她的手,略示安慰地說:“我是怕你吃虧上當,朱高煦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萬一……”

冰兒聽到這裏,一時忍不住嚶嚶有聲地哭了。

“唉!你這裏怎麼啦?”春若水奇怪地瞅著她:“難道你……”

“不是……小姐你別胡思亂想……沒有事,什麼事也沒有……”

“那就好……”春若水望著她苦笑了一下:“我們都是女人……我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有什麼事你可不能瞞著我,一定得叫我知道。”

冰兒直是打顫嗚嗚咽咽,說不出一句話。

“唉……”這聲幽幽歎息,春若水真個是有感而發,剪水瞳子裏一時聚滿了淚水,卻似有無比的恨融彙其間,於悲楚中另見崢嶸。

“你應該想到我們是怎麼來的?”春若水緊緊咬了一下牙道:“咱們是被強迫來的。好好一個家,給他弄得支離破碎,爹爹那麼一把子歲數了,差一點就死在了他的手裏,這個仇我永遠忘不了!他以為把我逼迫到手,就能稱心如意,哼!那他可是真的看錯了我了。”

冰兒聽到這裏,竟自抽抽搐搐地哭了。

春若水站起來走向亭子欄杆,一聲不吭地向外麵看著,冰兒還在哭泣,她是那麼的情發不已,鼻涕眼淚淌了滿臉都是,哭得好傷心。

十一月的天氣,已頗有寒意,陣陣襲過來,吹在臉上涼冰冰的。

“我們不能被他收買了,這東西你是不該留下來的,給他退回去!”

冰兒聽著,哭得更傷心了,“人家是王爺……我不敢……那麼一來,還有命嗎?”

“那就死!”春若水口氣是出奇的冷。

冰兒嚇了一跳,看著春若水鐵青的臉,著實不敢吭聲,也不再哭了。空氣一下子就沉靜下來。

春若水轉過身來,冰兒抖顫顫地接過來,“還給他!”春若水冷冰冰地道:“你是我帶來的人,可不能給我丟臉,咱們兩個應該是一條心,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住!”

冰兒睜著一雙大眼睛,在春若水的逼視之下,頗似不能自己地點了一下頭。

瞧著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春若水倒也不忍心再責備她了。走過去坐下來,拍拍身邊的石凳子,春若水說:“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冰兒擦幹了眼淚,蹭過去坐下,一顆心始終忐忑不安,總怕被春若水看穿了什麼似的。

春若水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道:“上次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告訴我呢!你覺得小琉璃那個人他怎麼樣?”

冰兒呆了一呆,訥訥說道:“他……人很好呀!”

春若水一笑道:“那就好,他可是一直還在惦記著你呢!你可怎麼說?”

冰兒又是一呆,情不自禁地現出了一絲冷笑,即把頭轉向一邊。

春若水恍然有所警悟:“不樂意?”

冰兒直似欲泣地低下了頭,仍是一言不發。

“好吧!我知道了!”春若水輕輕一歎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挺要好的,倒是我看錯了。其實他現在人變了許多,也長高了,在君無忌身邊讀書練武,將來一定很有出息。

既然你瞧不上他,也就算了。”

冰兒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對於小姐把小琉璃與她聯想在一塊,直覺得感到是一種侮辱,自己如今已是“宮人”的身分了,憑他小琉璃,算得上是個什麼東西?簡直像是個小要飯的,自己會嫁給他?真是做夢,想著心裏猶自有氣,不自禁地形之於色。一時賭氣,臉都漲紅了。

春若水想想這件事也就算了,不免對於冰兒今昔明顯的變化,有些詫異。瞧瞧她一身彩緞綾羅,鮮豔如花,無異是滿足於當今這個“宮人”的身分了,“此間樂,不思蜀”,或許對於遠在涼州的故鄉再也不心存思戀,難道真是這樣?

“冰兒,你還想不想家了?”

“家?”冰兒笑了一下,搖搖頭心不在焉地瞧著腳上的一雙繡花鞋道:“我們哪裏還有家呀,這不就是咱們的家嗎?”

春若水哼了一聲,生氣地說:“這裏不是,我們家在涼州,早晚有一天,我們還是要回去的,你最好心裏給我放明白著點兒!”

冰兒見她生氣,就不再出聲。原來她早已失身王爺,成了朱高煦的人了。日來更得著了許多好處,腦子裏盡是富貴榮華正是暗慶豐榮自滿之時,前番的仇恨受氣,壓根兒早已不再存在,春若水的一番話,何曾能在她心裏泛出一絲漣漪?再者,王爺雖與她百般要好、溫存,至今卻仍限於“偷情”的處境,處處提防著為外人所知。春若水這邊固然萬不欲為其所知,即使府內一幹閑人,除了百事為高煦張羅的馬管事之外,其他人也並無所悉,這番“提心吊膽”的滋味確實不大好受。

王爺對她的寵幸,並非是毫無目的,要她居中調和,以期與若水能具夫妻之實,該是最明顯不過的意圖了。偏偏冰兒作賊心虛,不能自平,見了若水,非但不敢進行說服的工作,卻似處處回避,兩者之間的距離更似日漸疏遠。

想到了王爺的一再交代,冰兒不能不鼓起勇氣略作試探:“小姐,您忘了出門兒的時候,夫人和二場主是怎麼交代來著?要是還能回去,又何必當初這麼一番折騰?小姐,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春若水聆聽之下,倒是不再吭聲了,實在說,冰兒這幾句話,真正的擊中了她的軟處,多少次,當她激動,忿怒到非離開這裏不可的時候。便是想到了父母的未來安危,才製止住了她的衝動任性。她也曾想到過向高煦施展毒手,湔雪前辱。隻是那麼一來,後果更糟,而且就時間與心理兩方麵來說,當初狠心不下,如今就更難下手了。

冰兒湊近了,涎著臉說:“說起來王爺當初作這件事,是叫人生恨,隻是您再翻過來想想,可不也正說明了他愛您有多深嗎?”

“你……”春若水瞪圓了眼睛,剛要發作。冰兒卻機靈地先自跪了下來。春若水被她這個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麼?”

“小姐……我求求您……就別再興風作浪了……您就不為自己想,也該為涼州的老爺夫人想想……萬一出個什麼差錯,那還得了……”

春若水冷眼瞧著她,又氣又憐地說:“瞧瞧把你給嚇的!真沒出息透了,當初怎麼和我在一塊來著?真恨不能一腳把你踢死算了。”說時可就由不住又笑了。

冰兒可就更上臉了,往前膝行兩步,把個身子趴在若水膝上,靦腆忸怩地笑道:“您才不忍心呢!冰兒服侍您少說也十年了,咱們是一塊兒長大的,這些年沒功勞可也有苦勞,哪能就罪該論死呢!”

“那可看你自己了,”春若水佯裝拉下臉來說:“真要是你做了對不起咱們家門的事,我就是想饒你也是不行。”

冰兒忸怩著笑說:“您的心可真狠。”一張臉竟為之黯然失色。

春若水見狀,一笑說:“看把你嚇的,我隻是提醒你罷了,季貴人的死你總該聽說過吧,該是多可憐,千萬要謹慎小心。”

冰兒傻瓜也似的一個勁兒點著頭,心裏七上八下真叫她不是個滋味。

“那……您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跟王爺同房?”

不知怎麼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春若水聽著也是驚心。既驚又氣地瞪了她一眼,“不許你說這種話!”

冰兒一時臊紅了臉,訥訥說道:“我是為小姐著想……難道您打算做一輩子的老小姐?”

“這不關你的事,”春若水嗔道:“老小姐又有什麼不好?”

冰兒碰了個軟釘子,一時可就不敢吭氣兒。

“我的為人,難道你還不清楚?”春若水冷冷地說:“要麼就不決定,決定了的事一輩子我也不會改變。朱高煦他是白費了一番心機,最終仍是一無所獲。哼!賠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何苦來?真為他不值得慌。”

冰兒想說什麼,看著她像似生氣的臉,可就又不敢吭氣兒,表情很是尷尬。

苦笑著搖了一下頭,春若水漠漠地說:“一開始我就錯了,是老天爺故意在捉弄我,要是那一天,在流花河,我壓根兒就沒瞥見他就好了。”

冰兒心裏自然有數,立刻回想起那日流花河冰化,百姓集會的情景……那一天君無忌載歌載舞,流花河岸引起了極大的一番騷動,春若水便在那一霎,對他係上了芳心一片,自此作繭自縛,深深為情所苦。

“唉!”冰兒歎了口氣,斂著一雙眉毛道:“這麼久了,小姐您早就應該把他忘了,幹嗎還老惦記在心裏,不是苦自己嗎?”

“要是真能把他忘了,倒好了……”

“又有什麼用呢!”冰兒挑動著眉毛說:“現在誰不知道您已是貴妃娘娘的身分了,放著現成的福不享,何苦再折磨自己。我可真是一百個也想不通!”

春若水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訥訥地道:“記得過去我讀過一段書,說是上天要懲罰一個人,就賜給他感情。一個人愛一個人,原來這麼苦呀。”頓了一頓,又接著道:“每一次隻要一看見他,心裏總得好一陣子難受,想忘也忘不了!”

冰兒一愕說:“難道您又見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