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肅清的教室 【第十三名少年】
據說,深夜的青葉丘初中常有幽靈出沒,不知道這是誰說的,但教學樓和校園下麵,的確有未經超度、不能安眠的孤魂野鬼作祟。原本這裏就是一片墳墓所在。所以,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故事發生在青葉丘初中3A班一群不信邪的學生夜探學校的那一天。在久保村雅之的提議下。十二個人聚集在一起,決定晚上八點,進行抓鬼遊戲。
十二個人在校門口集合,他們全都沒有帶手電筒。那晚沒有月光,四周一片漆黑,連人的長相都看不清楚。隻有出聲招喚,才知道有誰來了。
八點整,久保村開始點名:“大家說一下自己的號碼吧!”
變聲的嗓音,沒變聲的嗓音……一個個按照順序,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一、二、三、四、五。六……十一、十二……
“好,大家都來齊了。那我們現在就進教學樓吧!”
由久保村領頭。十二個人排列成一隊,向教學樓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久保村!……”排在最後的野呂和男發出不安的聲音。
“怎麼了?這就想打退堂鼓了?”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我覺得後麵好像有人,在悄悄跟著我們。”
全休同學都停住了腳步,看向身後。但是一個人也沒有。校門旁邊,可以看到兩個黑影。那是二宮金次郎和首任校長的塑像,不過,它們不可能走動。
“混蛋。不是沒有人嗎!……”
久保村推了一下野呂的頭,大家又繼續向前走去。黑暗中,十二個人影默默地走著。
暖風巷起校園裏的沙塵,大家都很害怕。此時的校園,就像一個有生命的物體,無言地向大家施加著威懾力。
穿過花壇,他們打開了一樓手工教室最右側的窗戶。放學的時候,窗戶上的插銷已經事先打開了。然後。在久保村的帶領下。大家一起從窗戶鑽了進去。
“好了,大家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那天的參加者有久保村雅之、稻垣公夫、榎田悟、奧村清誌、佐藤源治、手塚徵、中塚達也、野呂和男、野呂幸男、星一郎、秋葉拓磨和鷲尾力……一共十二個人,
抓鬼遊戲的玩法是,首先大家抽簽!白紙簽中隻有一張上麵畫著“鬼”的記號!除了抽到“鬼”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誰是“鬼”,然後在黑暗的地方解散,過一小會兒之後,大家各自去找“鬼”,誰部不知道哪個人是“鬼”。碰到一個人就問:“是鬼嗎?”如果對方不是“鬼”,就回答“不是了啦”。當是鬼”的本人被問到的時候,必須保持沉默。
然後,問話的人和“鬼”本人,要一起潛藏起來。第二個人過來打招呼,同樣沒有得到回應後,就可以加入到這個隊伍中。就這樣,同伴一個一個加進來,連成一排。直到全體聚齊。最後一個加入的人要受到懲罰。
這次抽到“鬼”的是鷲尾力,按照名單排序的話,他是男生的最後一個;但是,如果按身高排序的話,他又排在隊伍最前麵,而且都初三了。他還沒有變聲。
大家在手工教室解散。鷲尾戰戰銃兢地爬上樓梯。中間路過樓梯平台。從一樓到二樓,一共十四級台階,他盡可能地不去看校長的畫像,直接鑽進了理科教室。透過櫃子的玻璃門,裏麵的一瓶瓶藥品閃著白光,令人毛骨悚然。
他正在尋找藏身之處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摸到了他的肩膀。他等著來人問他“是鬼嗎?”但對方什麼也沒說。他覺得不對勁!回頭看的時候,卻發現是一具骷髏標本,正朝他咧著嘴巴哈哈大笑。
“啊……”他尖叫出聲,迅速跑回樓梯處。這時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問他:“是鬼嗎?”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就算想回答。也嚇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是佐藤!”那個人說,於是鷲尾和他一起下了樓。坐在樓梯最下麵。
隨後,其他似乎也備受驚嚇的同伴,一個一個加入到“鬼”的隊伍中。最後第十二個人也來了。從一樓到樓梯平台,一共七級樓梯,現在每一級都坐著一個人。後來的人再依次往平台以上的樓梯上坐下。
“最後一個是誰?那家夥要接受懲罰的啊!……”坐在隊伍靠中問位置的久保村說。
“鹙尾,為謹慎起見,你從下往上碥認一遍!”
鷲尾開始一個個地清點人數——十、十一,十二、十三……怎麼回事?!太奇怪了!……居然多了一個人。他又從下往上數了一遍。包括他自己在內,一共十三個人。
第十三個少年臉色蒼白。寂寞地垂頭坐在那裏,也許是因為他穿著深色的校服!在黑晴中隻有腦袋異常顯眼。
“久……久保村君,多……多了一個人!……”
“混蛋,怎麼可能!……我們一共就十二個人啊!……”
久保村從第五級台階上站起來,從下麵開始數。十、十一、十二、十三,
“啊……真的多了一個人。”久保村的聲音,也因為恐懼而發抖了。
“你是誰?……”
第十三級台階上坐著的學生,依舊低著頭,沉默不語。
“是……是……是幽炅!……啊……快逃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使整個局麵陷入了恐慌。
大家一起下了樓。從手工教室衝到教學樓外麵。向四麵八方飛逃而去。
“喂,幽炅追上來了!……”
穿著校服的第十三名少年一邊哭。一邊追趕著大家。
“大家等一下啊!”
(終)
恐怖新聞(號外)——五月三十一日
班主任挨揍
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外來者”終於離開了學校。晚上把他叫到學校,讓他參加抓鬼遊戲,是逼迫他離開的導火索;“第十三名少年”真是一個偉大的創意啊!
眾所周知,“外來者”的父親一來教員室,就衝上去一把揪住班主任的衣領,據說他父親厲聲責問班主任:“你居然對我兒子,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來!我兒子說他會恨你一輩子的!”他說完還朝班主任臉上猛揮一拳。
這之後,想必大家邨看到了。班主任用濕毛巾敷著臉,走進教室的樣子。饒有興趣地欣賞他那張腫臉的,恐怕不隻本報編輯吧。
我們向他獻上最後的祝福,願“外來者”榮光永存。看完這份報紙馬上燒掉。
(現在)
給私人信箱留下訊息之後,在等待青葉丘初中同學會事務局回信的這段時間裏,他不想每天在酒店無所事事,於是決定,獨自到前幾天,和塚本由美子開車去過的地方轉一轉。
他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變化,不過,也沒有記憶恢複的征兆。即使沒有任何結果,出去轉轉,總比什麼都不幹要強多了吧。
他穿著由美子父親那件昂貴、但稍顯古舊的外套,從阿佐穀站一路向南走去。
林蔭道兩旁的櫸樹葉子都掉光了,寒風夾雜著大量灰塵,毫不留情地向他呼嘯而來。
寒風肆虐帶來的身體上的痛苦,倒是讓他一時忘記了失憶造成的心靈不安。他回憶著坐車走過的路線,腳步不停地穿梭於大街小巷。每次看到小型公寓或住宅門外的名字,他都會仔細確認,看看能否幫他找回記憶。但是,他始終沒有發現,可以帶來靈感的東西。
即使已經筋疲力盡了,他還是堅持繼續行走。傍晚回到酒店的時候,他感寬自己馬上就要累趴下了,一進房間裏,他就倒在床上,立刻失去意識,陷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從他大腦的某一個角落傳出敲門聲。他知道自己必須起床去開門,卻隻能俯臥在床上,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外麵又傳來鍥而不舍的門鈴聲。
他實在無法忍受,於是掙紮著起床,捂著暈乎乎的腦袋,過去把門打開。
門外,塚本由美子一臉擔憂地站在那裏。
“前台告訴我你在屋裏,我就來了。但是怎麼敲門都沒有反應,我很擔心。你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呢。”
“抱歉,我剛才睡著了。”他低頭喃喃著。
塚本打開燈,匆匆走進屋裏。
“終於寄來了。”她興奮地說。
“什麼東西?”
“同學會的回信寄到前台了!”
塚本由美子高高舉起定形郵件①的牛皮紙信封,像得了滿分的小學生一樣得意。信封上貼著一個標簽,上麵用文宇處理機,打著幾個宇——鈴木宏閣下收。她撕開信封,拿出裏麵的信。
①定形郵件指日本第一類郵件中,長14~23.5厘米,寬為9~12厘米,厚為1厘米以內的郵件。
“這下事情大體上就明朗了!……”由美子說著就坐在床上,在床頭櫃上把信展開,“首先,有一份名單,其次,青葉丘初中的位置,你也大概清楚了。雖然隻有這些,但也算很大的收獲了!”
他看到那份“青葉丘初中三年級A班名單”上印著三十個人名。從一號秋葉拓磨到三十號渡邊泉,男女分開,按照五十音圖的順序排列,這份名單,和筆記本通訊錄裏的名單,完全一樣。另外,在表格的邊框之外,還附加了一句話“有些人的聯係方式不清楚,如果您知道的話,請填好住址再寄回來”。這份名單上,一個住址和電話都沒有寫。
另一張紙上,用圓珠筆潦草地寫著:“鈴木宏閣下不在名單之列,但我想您應該是鈴木君枝的親戚。如果您能告知君枝女士的住址、近況、現在的姓氏,那就太好了。還有,同學會預計將在四月十日前後舉行。”
“幸虧起了鈴木宏這樣一個大眾化的名宇,對方好像完全沒有起疑。”塚本由美子歡喜地笑著說,“怎麼樣?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他頹然地搖搖頭,讓他難過的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混蛋,我到底是什麼人啊!……”這種悲觀地情緒,再一次湧上心頭。他雙手抱頭,失望地垮下肩膀。
“別這麼灰心嘛!這段時間裏,你一定能想起來的。”她坐到他身邊,把手溫柔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急躁是大忌。要有耐心,一點點慢慢來呀!”
“你是不理解我的心情,才會這麼說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麼痛苦,你能明白嗎?!……”
他提高了聲調。也許是因為疲憊到達了極限,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被他的爆發嚇住了,隻說了這一句就低頭不語。
“對不起!……”他低頭道歉。
“不,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我沒有說那種話的權利,我太著急了,那些都是無心之言。非常抱歉。”
這次他碰到了由美子的扃膀。隔著輕薄的白色上衣,他感受到了她柔軟溫暖的肉體。突然,他有種想親親她脖子的衝動。他的心激烈地跳動,正當他把手伸向由美子之時,她正巧回過頭來。
“啊!……”她輕呼一聲,兩人的目光相遇,隨即又尷尬地各自移開了視線。
屋內陷入了沉默,窗外傳來電車進站和廣播的聲音。他笨拙地拉開與由美子的距離,她也站了起來。
“我沒能體會你的心情,對不起。你明明對我這麼照顧,我卻衝你大喊。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沒有啦,其實我說話也欠考慮。”
她好像要打破這種尷尬氣氛一樣,輕輕地拍了拍手,然後邀請他去吃飯。
“好了,出去換換心情吧,怎麼樣?”
她的笑容,不知為什麼,讓他感到,似乎自己得到了救贖。
兩天後的星期六,塚本由美子開車沿著關越公路,一路向北奔馳,從同學會的名單上,他們已經知道了“青葉丘初中”的位置,於是決定,一起去那裏看一看。
親眼看看青葉丘初中,確實也是此行的一個目的。不過,更重要的是,如果能見到3A班的同學的話,說不定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我想,此行應該能夠了解到一些情況吧。”在時速一百公裏的車裏,由美子為他打氣道。
“就算不行,我也不會灰心。就算失敗也沒什麼。”
“對,這樣想就對了!……要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就當是出來散散心也好。反正我覺得,來了就不會白來的。”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對他來說,找回記憶固然重要,但能和由美子一起行動,這更讓他高興。隻要有她在身邊,他就會有像未經世故的初中學生,懵懂地墜入情網時,那種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
初中生啊……
如果他是這份同學會名單中的一員,那麼,二十年前,他也曾熱戀過某個同班同學吧。他很自然地按照這個思路,慢慢地想了下去。
或者,從他的相貌來看,也許應該把自己,想得要老幾歲。如果當時不是學生的話,那自己到底是誰呢?……老師?不會吧!……反正不管怎麼樣,說不定過一會兒就真相大白了。
不過,另一方麵,他越來越覺得,即使不知道真相也無所謂。這樣的話,就能一直和由美子在一起了;如果他一找回記憶,就會把由美子忘掉的話,不也是一個悲劇嘛。
不管選擇哪邊,等待他的都是諷刺的結果。
“有點像哈姆雷特啊。”他低聲說。
“啊?……”塚本子認真地看著他的臉。車子在超車道上行駛,速度盤指針已經指向時速一百二十公裏了。
“沒什麼,明明失憶了,卻還記得哈姆雷特,我覺得挺奇怪的。”
“嗯。”她歪著頭,重新看向前方。她的手輕鬆地握住方向盤,看不出絲毫緊張。
“你還記得怎麼開車嗎?”
“這個我不知道。讓我試試的話,也許可以;不過,要是出了事故死掉的話,可就不是失憶這麼簡單了。”
“你說得也對哦!……”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請小心開車吧!”
“好的!……”她用左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打開了車裏的立體聲音響。
因為車窗上貼著防護膜,所以近處的景色基本看不見,能看到的隻有一片片退去了綠色的田地,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暫時閉上了眼睛,傾聽著巴洛克風格的音樂。在這舒適的旅途中,他不知不覺打起盹來。大約過了三十分鍾,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前方的山脈,山頂白雪皚皚,他被這景色給吸引住了,注視著山峰的形狀,他感覺也許這裏,就能幫助他找回失去的記憶。
“右邊是赤城山,那邊是日光連山,還有左邊……”由美子在為他講解了一番。
“還有啊?……”
“從藤岡匝道下高速公路,再往西開,你不想看山都不行。”
正如她所說,不久就看到了藤岡匝道的指示牌。車子左轉,進入一般車道,兩邊低矮的山峰連綿起伏,越往西走,山的高度就越高。中途在一個名為“鬆井”的車站附近停下,在“免下車快餐店”吃過午飯之後,他們又繼續上路了。
過了一會兒,車子開上一條與鐵路平行的車道,越過群山盡頭,前麵豁然開闊。車子開進一片平緩的丘陵地帶,可以遠遠看到對麵,有一座有著奇妙曲線的山脈。這異樣的山形,讓他屏住了呼吸。
“那座山,難道是……”
他似乎曾經夢到過這座山,但夢的記憶也漸漸遠去,所以他並不能肯定。
“你認識嗎?”
“我好想夢見過這裏!……”
“那麼,有可能這裏是實景呢?”
“實景?”
“對呀,這是荒岩山,就是青葉丘初中旁邊的山。”
荒岩山……這個名字沒有陌生感,反而帶來一種令人心情愉快的回響,讓他的鼓膜震顫起來。
但是,下一秒鍾,一種隱約的不安,從他的身體深處升起。這種感覺是什麼呢?太不可思議了!隻是聽到這座山的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墜入地獄最底層,而且會萬劫不複一樣。
“我好像認識這座山,但我總覺得這裏有危險。”
“也許這座山存在於你的潛在記憶裏。”
“有可能吧!……”由美子點了點頭。
“那麼,也許你再更深入地體驗一下,這裏的氣氛會比較好,這種刺激療法,可能會有效果呢。”
車子終於開進荒岩山山腳下的原野:頓時,荒涼的景色一望無際,周圍村落很少,隻有零零星星幾家住戶。車子裏很熱,可他剛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就吹進一陣刺骨的寒風。他趕緊又關上了窗戶,不過僅僅吹了一絲風,也使他暈頭轉向的腦袋,徹底清醒過來了。
車子駛下平緩的坡道,穿過鐵路道口,前方一棟類似學校的建築映入眼簾,周圍都是麥田,盡管天氣如此寒冷,這裏卻綠意盎然。
“那裏肯定就是青葉丘初中了!……”
由美子踩下油門,車子在蜿蜒曲折、未經鋪設的田間小道上飛馳著,速度快得讓他提心吊膽。穿過一座寺廟,開上了一條碎石道,由美子突然踩了刹車。小石子飛起來,打在寺廟土牆的殘垣斷壁上。
“好了,下車吧!……”
在由美子的催促下,他下了車,校門上確實寫著“鬆井町町立青葉丘初中”的牌子。
“沒錯,就是這裏!……”
穿過校門,左側長著幾棵樹齡相當長的櫻花樹,右側有一尊二宮金次郎的石像,還有一尊並排而立的人物半身像,上麵寫著“學校的首任校長”。
迎麵可見一棟木質二層教學樓,這種建築,現在已經不多見了。當時修建的時候,建築外牆好像刷了淺綠色的塗料,但現在塗料已有多處剝落,可以看到下麵褪色泛白的木料。
“真是懷舊的建築啊!……”塚本由美子感歎道,“在二十多年前,這種樓還很常見吧。”
他一句話也沒由說,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凝望著教學樓。他眯縫著眼睛,透過薄薄的褐色屏陣,期待著能有什麼東西,觸動他的心靈。然而遺憾的是,什麼感覺也沒有。
看到那座山時,油然而生的靈感,已經如退潮般漸漸離他遠去了,由美子踩在碎石路上發出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他急忙跟了上去。
教學樓正麵玄關的大門緊閉。現在是二月下旬,時間剛過下午兩點,太陽還高高地掛在西邊的天空上,但教學樓裏,一個人都沒有。不光看不見老師,連學生的影子,也一個都沒有看見。
“這是怎麼回事啊?……這裏就像幽靈學校一樣。”由美子感歎著說,“好奇怪。連社團活動都沒有。”
他避開發芽的鬱金香,登上了花壇。冬季微弱的陽光,不足以融化冰雪,他踩著凍得硬邦邦的土地,來到一樓教室的窗戶前麵,試著推了推,但窗戶紋絲不動。
“鎖著的吧?”
“是啊!……”
“我們繞到後麵看看吧。”
兩人沿著教學樓外圍,繞到了樓後麵。那裏有個類似後勤室的小房子,和一個焚燒爐。透過四周破爛的鐵絲網,可以看到廣闊的麥田,而荒岩山也近在眼前。這裏沒有教學樓的遮擋,寒風直接向他們吹來。從山上吹下的風,夾攜著非比尋常的寒冷氣息,由美子的鼻尖都凍紅了。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捂住了鼻子。
兩人都豎起衣領,縮著身體往前走,鬆軟的土地上,覆蓋著一層冰霜,抹上去會發出讓人心情舒暢的沙沙聲。
“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啊。”
後麵的門也關得緊緊的,毫不客氣地把人拒之門外。
“有什麼靈感嗎?”由美子搓著手問他。
他無力地搖了搖頭說:“沒有,什麼都沒有。”
“在這裏待著也不是辦法,我們再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他們回到車上,由美子用凍僵的手打開曖氣,徐徐的熱風,終於讓兩人緩過勁來了,然後他們決定,繼續向下一個目標前進。
“我們現在去町裏的公務所吧,趁天還沒黑,能多去幾個地方,就多去幾個地方吧!”
同學會事務局寄來的名單中,所有人的地址欄都是空白的,這說明事務局一個人的地址都不知道。他們認為:這是因為町裏人口逐年減少,很多人高中畢業之後,都去了大城市生活的緣故。他們之前打算,把名單給學校方麵看看,但學校關門了,他們隻能去公務所打聽情況。
在地圖上確認了公務所的位置之後,由美子開車出發了。正要開上國道的時候,她“哎呀”叫了一聲,把車停在了路邊。
“怎麼了?”
“你看,那邊有個店叫鷲尾酒鋪。”她轉過身,指著一家店麵說道,“鷲尾就是鷲尾力吧?”
“對呀,也許是親戚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對同學會名單上,排在男生最後一位的那個名宇有印象。
在這個充滿了鄉土氣息的小鎮裏,這個店算是比較大的了。因為正好對著交通流量很大的國道,所以,店裏的客人,也不隻局限於當地居民,店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自動售貨機,從酒類到清涼飲料,一應俱全。
“你好,歡迎光臨!……”
一進店就聽到一個生氣勃勃的聲音,向他們打著招呼。聲音的主人,是個穿著印有“WASHIO①”宇樣套頭衫的小個子男人。他長著一張紅臉膛,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①WASHIO是“鷲尾”這個姓氏的日語發音。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這家店的主人嗎?”由美子問道。
“嗯,是的!……”
“恕我冒昧,請問您認識鷲尾力先生嗎?”
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裏也多了幾分戒備。
“我就是鷲尾力。”
“太好了!……”由美子轉身看向他,用力點了點頭。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鷲尾帶有濃重的北關東特有的口音,他似乎也正在努力思考,這兩位指名找他的客人,到底是誰?
初三的時候是十五歲,二十年過去了,這個男人現在應該是三十五歲。但不管怎麼看,他都不像三十五歲的樣子。頭發已經開始謝頂,也許是因為常年大量飲酒,臉龐也紅彤彤的,說他四十五歲都有人信。
不知他是本來就顯老,還是由於前半輩子飽嚐辛酸,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其實,我們是想向你打聽一下,關於青葉丘初中同學會的事。現在方便說話嗎?”
“同學會?”鷲尾臉上的戒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的表情,“咦?這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