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的炮聲,激起了全國人民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怒潮,9月19日南京方麵的李石曾、張繼、吳鐵城等通電汪精衛,要求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停戰議和,共渡困難,粵方回電有意有條件議和。
受南京政府之托,在粵軍中享有威望的陳銘樞出麵去廣州斡旋,臨行草書一封,派人送給蔡廷鍇。蔡廷鍇展開看上麵寫到:
困難日亟,全國統一對外。現中央派樞為代表,即日南下,與粵當局麵商團結大計……
看罷,蔡廷鍇大喜,心想陳銘樞如今是南京政府的欽差大臣,言行必定代表國民政府,由此看來,不會再與紅軍作戰了,那麼允許十九路軍北上抗日之日也為時不遠了。於是,他立刻召集團以上軍官,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
又過了一周時間,不知何故南京方麵的批複仍不見蹤影。這出奇的寧靜使十九路軍的官兵們不安起來。
是日傍晚,秋雨霏霏。蔡廷鍇一個人呆在“官邸”裏很是無聊,隨手拿起前日去城外通天岩佛寺敬香時主持送他的一本佛經,翻閱幾頁,覺得書中文理深奧費解,便丟在一邊。兩腳離開地麵,雙臂墊著頭躺在了行軍鋪上。他想靜靜地躺一會兒。仔細一算,十九路軍自南下進入江西已一年,可人生又能有多少個一年?在這一年當中,除在這裏十餘天安靜悠閑外,其餘的時間,無時無刻不是在槍林彈雨中熬煎。這種中國人與中國人相互殘殺的戰爭,恰恰是在日寇長驅直入侵占我東三省的時候,在我沿海地區騷擾,被占領區的同胞倍受淩辱的時候。
“嗒嗒嗒”,一陣年輕女人的高跟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這是軍部的保健醫生羅曼,專門負責軍級將官的健康保健工作。羅曼是沈陽人,遼寧醫學院畢業。人長的眉清目秀,高挑個兒,配上合體的美式軍服,又平添了幾分姿色。在十九路軍中,她是個獨具媚力的主兒,據蔡廷鍇所知,她是去年夏天從東北入關的。在這以前,沈陽的日本浪人、和尚、軍人和商人就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侮辱中國百姓。見到哪家的姑娘漂亮就會夜間破門而入,有時大白天的,年輕的姑娘、媳婦在街上也逃脫不了這些人的糾纏。這些情況同樣使當時在醫學院就讀的羅曼感到沒有安全感,所以一畢業,她就來到南京國民黨政府教育部要求分配,結果被派到軍政部當保健醫生。可她哪裏料到,那裏的達官貴人們見她姿色卓越,又是黃花依舊,總是設法打她的壞主意。羅曼看透了那些官僚及紈絝子弟們的用心。一方麵為了逃避糾纏,另一方麵為親自參加收複自己家鄉的戰鬥而堅決要求歸到野戰軍隊,於是幾天前被派到十九路軍蔡廷鍇的麾下。
從下午起,羅曼就發現蔡廷鍇的臉色不太好,想必是又犯了瘧疾,這會兒來是為他測量體溫的。
“軍長,你不舒服?量下體溫好嗎?”
“不量。”
“為什麼?”
“我沒病!”
“可是……”
蔡廷鍇將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可是什麼?你馬上走開。以後沒有叫你,就不許進來!”
羅曼覺得十分委屈,一扭臉跑到門口,忽然想起藥箱沒拿,鎮靜了一下,轉回頭來取藥箱。
蔡廷鍇也發現自己剛才對這美人兒過於粗暴,便起身坐在床沿上對她說道:“你東北老家還有什麼親人嗎?”
“嗯。”羅曼對蔡突然緩和語氣一驚,沒敢抬頭地應了一聲。
“你的爸爸、媽媽呢?”
“父親早逝了。還有母親、弟弟。”
“最近有他們的消息嗎?”
她抬頭望了一眼蔡廷鍇,微微地搖了搖頭,兩隻眼睛流露出哀怨的神情。
這時,唐副官風風火火地從門外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軍座,陳銘樞總司令電。”
蔡廷鍇“騰”地彈起來,“念!”
唐副官知道軍長一直在等著這封電報,沒多說什麼就念了起來:
蔡廷鍇將軍:
吾赴粵已返南京,一切尚好。中央將任兄為京滬衛戍司令,你部擬調京滬衛戍……
聽到這裏,站在一邊的羅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禁不住脫口問道:“軍長,咱們軍不去東北打日本人了嗎?”
蔡廷鍇頹然地又坐到了行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