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天真無憂:“我知道,母妃若是穿起來定然比枝上的梅花還美。”
一行清淚緩緩落下:“柔兒,是母妃連累你,你連你父皇的麵都看不到。”
她指尖微微顫動,卻仍舊不在意地笑:“我不去見他,我要日日陪著母妃。”
母妃憔悴的眼裏蓄滿絕望的淚水,喉頭一甜,咳出血來,無聲無息地跌落下去。她驚呼:“母妃,您別嚇柔兒,您別嚇柔兒!”
她抱著母妃哭泣許久,方才緩過神,奪門而出。眼前越發模糊,她用盡全身力氣奔跑,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跡漫過沒有盡頭的雪地。長長的裙擺絆住她的靴子,重重摔落在地。她掙紮著要爬起來,渾身上下刺骨的寒冷和疼痛鋪天蓋地地襲來,她隻想沉沉地睡去再也不願醒過來。
“你是誰?”她好似聽見天籟,溫柔的聲音輕柔地拂過心房,敲開她昏昏沉沉的意識。她抬起頭,他披著雪白狐裘,麵如朗月,笑如春風,向她伸出手。
她情不自禁地費力想握住他修長的手掌,卻聽到尖細的聲音驚道:“太子爺,您別去碰那些低賤的奴婢!”
她的心驀然一沉,剛抬起的手便要墜落,卻被溫厚的手掌握緊。堅定、有力,輕而易舉地將她扶起來。他的笑容溫暖明亮,那一刻她似乎感覺不到心底的寒冷。
“你是誰?”他複又問道,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她蒼白的麵孔,輕柔地拭去雪珠。
她不覺回道:“端柔,我是端柔。”
“端柔?”他微微皺起眉頭,忽而舒展開來,明亮的目光好似溺斃她,“你是端柔,你是我的妹妹,端柔。”
那太監聽見是端柔,先是一愣繼而鬆口氣,道:“太子,皇後娘娘叮囑您要速速去頤華宮,可別為不相幹的人耽誤您的工夫。”
他目光淡淡瞥去,素來溫潤的麵孔倏地籠上寒冰的氣息:“她不是不相幹的人,她是我的妹妹。”
她眼中一熱,從來倔強地不肯留下的眼淚竟那麼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抱住他的手臂,懇求道:“救救我的母妃,我求你救救她!”
春雷陡然響起,端柔縮在角落掩住自己的雙耳,不住地瑟瑟發抖。呼吸凝滯,透不過氣來。一個溫暖的懷抱籠罩著她,漸漸撫平她的恐懼。她在他懷裏仰起頭:“述。”她不叫他哥哥,在她十二歲以後便不再叫他哥哥,她總喜歡叫他的名字:述。
蕭述溫柔地道:“我知道你害怕打雷,所以我在這裏,我陪著你。”
如蘭芝玉樹般溫潤體貼,她攀住他的頸項,在他懷裏如受驚的小鹿般顫抖,不肯鬆開分毫。自七歲那年母妃驟然離世他便是她的天!
他教她讀書寫字、他教她琴棋書畫,他寵她、護她、疼愛她,無微不至。
她的世界從未那麼明朗,因他明亮的笑容而驅散所有的陰霾。她縱情地笑、縱情地哭,他會給予她全部。
“述,別離開我。”她眼裏流露希冀和懇切。
他心底不知為何隱隱疼痛與溫柔,如反複的曲調在腦海裏不停地演奏,不肯停歇:“我不離開你,永遠都不。”
她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一雙眼卻明亮媚惑。他似受了蠱惑,不由自主地回答。感到清麗無雙的麵容一點一滴地靠近,她的氣息近在咫尺,清甜馥鬱。
她天真地笑,眼底卻有化不開的清愁。
“述,我是你的。”她聲音低柔婉轉。
他微微燥熱,伸出舌尖似要潤澤幹燥的嘴唇,卻被溫熱清甜的紅唇覆蓋。喃喃低語,訴說永世的情懷。
往事似乎一刻都不曾離開她的腦海,生生地凝固無法遺忘。她望定他,柔美婉麗的麵容風情萬千:“我等你好久。”她似真似假地嗔道。
“被朝堂的事拖延住了,讓你久等。”他眼裏閃爍其詞,很快笑容溫和鎮定,“每年都要你等著朕,讓朕過意不去。”
她巧笑倩兮:“讓你覺得欠著我那麼多卻是好事,這一生你總還不清的,我會慢慢兒地跟你清算。”
他心頭微微泛著酸楚:“朕那日特意叫人給你生辰做的衣裳為何不穿上?”
她仰頭,笑容明媚:“我隻願給你一個人看見。”
月白的輕紗裙上綴滿齊整的珍珠,繡成芙蓉的模樣。蓮步輕移,那衣上的珍珠勾勒的芙蓉花似也生動起來,搖曳生姿。她眉目含情:“我美嗎?”
他艱澀應道:“很美,世間再無比你更美的女子。”
她秀眉微蹙:“你不開心嗎?”
他搖首:“沒有,你的生辰我定是開心的。”
她也不去計較,一味暢快:“我可否再問你要別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