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肖像(1 / 1)

肖像描寫對故事家並不重要,如同時間對哲學家一樣不重要。這都快成了王記的口頭禪了,凡是讀過他文章和知道他是寫文章的人差不多都聽他這麼喋喋不休地闡述過。

這樣闡述的理由就是,王記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故事作家。寫故事的人隻要把情節設置好,把線索理順,把懸念留足,就有賣點了。至於人物肖像描寫,那是小說家的事,通過肖像描寫刻畫人物內心世界,則是與故事不搭界了。

其實,這隻是王記的想法,往深了說,肖像描寫一直是他的弱項,他這人一鑽進故事情節裏去,沒準連自己什麼長相都忘了,還指望他描寫別人?

當然,這話有那麼點誇張,可不誇張就不是文學藝術了。

這回,王記走在大街上,開始構思他的故事情節,他一向喜歡在嘈雜的環境裏構思,我們不妨把這理解為一個寫作者的怪癖。前前後後有多少人跟王記打過招呼,王記都不記得了,他隻記得有一雙男式皮鞋若即若離跟了他四條街。

如果是一雙女式的高跟鞋噠噠得得地敲打著街道,不疾不徐保持著這麼一段距離,王記可以理解。在小城,誰都知道故事作家王記的大名,很多文學女青年以認識王記為榮的。女人嘛,好點虛榮是給青春期打上一種烙印,但男人跟著,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男人跟蹤,一般有二種可能,一是久未謀麵的老朋友想給你來個意外的驚喜,二是懷疑自己老婆與人有染想來個螳螂捕蟬。

這兩種可能隻在王記腦子裏飄了飄,沒冒出來就被王記摁下了苗頭。

王記沒什麼朋友,他的朋友隻限於書本,除了泡圖書館他不參加任何活動。至於與別人老婆有染,王記更不可能。他打小就喪失了性功能,要不然這會還孑然一身?一般有家室的人,這會都在家陪老婆孩子了,這是三伏天的正中午呢!

莫非對方也跟自己一樣,是個有著怪癖的男人?一念及此,王記興奮起來,兩個有怪癖的男人之間,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在三伏的某一天正午時分......王記的大腦思維開始擴散開來。

不會是同性戀傾向者吧?最近小城可一直在放映李安的《斷背山》呢。小城雖小,百十萬人中找出一個同性戀傾向者應該不成問題的。

王記腳步遲疑了一下,他的故事中還沒有一篇關於同性戀的情節描寫呢,這倒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題材。

同性戀患者一般都會是什麼表情呢?王記無意識地回了一下頭,偏偏那人也回了頭。算了,表情屬於肖像描寫的範疇,按王記的寫作習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還是在情節上多費點筆墨吧!

兩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男人是不會一聲不吭地走下去的,至少會有一個應該主動的......王記這會在構思情節,自然不會主動,主動的應當是身後的男人。

果然,身後的男人步子加快了,亦步亦趨的靠近王記。光天化日之下,他會做什麼呢?王記不自覺地抬了抬頭四顧一番,他一定做不出太搶眼的動作,這對故事進入情節的節奏非常不利。作為一個謀篇布局的高手,他應該也有責任給身後的男人提供一個可以施展行動的空間。

空間應該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裏,而且小巷裏應該除了成堆的垃圾就是成群的蒼蠅,隻有這樣的空間才適合那些心理變態的人,在裏麵作變態的表演......像是配合王記思路似的,一條小巷真就在眼前了。

小巷前麵有一個公廁,汙水橫流的小巷裏還真是除了垃圾就是蒼蠅。

皺了皺眉,王記大步走進了小巷。

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停頓,跟在王記的後麵急促的響起,按常規,這個有同性戀傾向的男人會一把從後麵抱住自己的,然後用那種變態的口氣在自己耳邊昵喃,昵喃什麼吧?王記沒了下文,在這方麵,他的知識實在欠缺,男人會對男人說我愛你嗎?多肉麻的詞啊!

王記的身上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遊戲他不想玩了,令人作嘔呢,情節到此為止吧!王記毅然收住了腳步,他的故事核已經有了,其他的如同肖像描寫一樣,不重要了。

就在王記收腳回身的一刹那間,王記看見一個黑影向自己頭上砸了過來。天啦,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呢!

這是幹什麼呢?同性戀傾向者對自己喜歡的人用木棒打招呼?不對吧!王記的眼光就往下移了那麼一寸。可惜,就一寸,他眼前就黑了,如果說他一定看見了什麼,那我也隻能告訴你,他看見了滿天亂竄的金星。

第二天的晚報是這樣報道的,昨天,在我市一條僻靜的小巷,一市民遭人襲擊後被洗劫一空,事後警察在作筆錄時,受難者言稱對劫匪肖像沒半點印象。

王記出院那天才看見了這份晚報,王記很不滿地嘟噥了一句,肖像很重要嗎?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