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還有一種過去做過,現在仍在堅持的事:閱讀。在鄉下,他可能讀到的是農曆、麻衣相書、傳奇故事等閑雜文字,如今在城市,據說除了寫作和耕作,所有時間全泡在圖書館,閱讀視界肯定拓寬了。他絕對是一個生活的有心人,古今中外,山南地北,天文地理,雞毛蒜皮,凡有興味的,他都留了意。厚實的生活給了他想象的翅膀,豐富的想象造就了他編故事的能力。他最初寫詩,寫到全國各大詩歌刊物。後來寫故事,通俗易懂的傳奇故事。再後來,寫小小說,形成了“用寫故事的方法寫小說,用寫小說的方法寫故事”的獨特風格。我相信這是他邊生活、邊閱讀、邊思考,厚積薄發,最終靈感四濺的結果。
劉正權的小說有他的獨門絕技。他寫人物,把人物心理揣摩得準確精道、入木三分。寫故事,輕重緩急,粗細長短,鋪墊揭題,拔高升華,掌握從容自如,毫無痕跡。他的小說,往往從一句充滿人生哲理的諺語俗語為靈魂,編一個故事展開去。《應聘》要講的道理就是“父母待兒萬年長,兒對爹娘扁擔長”,這跟《紅樓夢》裏《好了歌》裏“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女誰見了?”是一個理。他設計了一個深諳此理的企業老總為兒子招聘特別護理的故事,讀罷讓人歎服。在他的心目中,諺語俗語是一種地義天經,是平常人生的“經典”,他真是把它當《增廣賢文》來看的。《米》同樣是從“積金不如積糧”這個俗語引申開去,隻不過,這裏的“大米”已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糧食,而是金錢不比的人間真情。《雨夾雪》又講了“除了栗柴無好火,除了郎舅無好親”的俗理,但他把它演化成了一個關心群眾的好村長,人們都把他當“郎舅”來愛戴的故事,讀來意味深長。
用寫小說的方法寫故事,還在於他方法的機變。有時,他寫一個單一的故事,從頭講到尾尾處打個折,讓你收遐思不已。有時一波三折,引人入勝。《沒出息》裏,“我媽”把“出息”的含義弄得七拐八彎的,也讓你跟著現實潮流犯迷糊。《幹爹的秋風》《拔茅鑽》都是寫命運的,小小說寫命運,肯定要有一些特別典型的細節故事來鋪墊。幹爹用死換來我上鄉裏快班,如果沒有這“秋風”,就不會有後來我用文章來為幹爹“下夜雨”。四大爺舔了翠花的舌根,才有了一生至死不渝的愛情。《舍誌》《米酒》甚至沒有特別突出的故事或細節,純粹是散文的筆法,劉正權照樣把它弄得風生水起,蕩氣回腸。能編故事,會起會收,這是他的本事。他不太講究傳統章法,隨心所欲,駕禦得相當純熟。文章的點題和深化,他或用在文中,或用在結尾,有時幹脆不用,有時故意差開主題,扯到別處去。種種技巧,極盡“曲”“險”之妙。
由寫故事到寫小說,雖然都要故事,但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跨越。這裏不得不說到劉正權的語言,他的語言土俗、形象、輕鬆、俏皮、口語化,又不乏幽默,有時還稍帶著諷刺一下。“小聲音說大話”,他是用最樸素的語言講人性、生命的大道理。他的語言比他的故事更獨特。他的語言思維與眾不同,有時是發散的,有時是遞進的,有時是逆轉的。牽著故事繞來繞繞去,一旦故事的“結”豁然打開,你突然發現他繞來繞去的閑話一點也不閑,每一句都是為那個結(或懸念)服務的。他的語言相當簡煉和節省,幾乎沒有贅言。
《再笨一點多好啊》,雖然被冠以“最具中學生人氣的微型小說名作”,但同樣適合各類人群閱讀,同樣能“讓讀者在接受心靈熏陶、獲得愉快的閱讀體驗的同時,掌握寫作技巧,幫助讀者更快速、更輕鬆地發展自己的寫作能力(序語)”。讀了它,有快感,有激情,有衝動,有收獲,想動筆。一句話,好東西就是不一樣。謝謝劉正權給我們帶來獨特的文字的享受,為他從我們的身邊,以一匹黑馬的姿勢走向全國而驕傲,祝他走得更高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