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歲沒了母親，宋婉福，不，那時候她還叫鳳小福，她的小院子裏從沒這麼熱鬧過。
有婆子教她各種禮儀，有婢子小廝來回奔忙為她整理行裝，連平日裏見不著的姨娘姨婆們都特地趕來和她說幾句體己話，姐姐妹妹們都要多看她幾眼。
不過，該看不起她的還是看不起她——
“你看那個丫頭貨，要去給別人做小老婆了。”
“你少說兩句吧，達官貴人們的小老婆可比咱們威風多了呢。”
“哼，京城美人兒多著呢，就憑她那個樣子，哪個貴人能得看上。”
……
臨行前幾天，鳳小福去拜別外祖父，鳳府的主心骨鳳老爺子神色複雜。
“小福，我和你交集雖不多，但也算是做了一遭外祖父。
“隻是，此番進京之後，你是左司郎中宋林風的嫡長女宋婉福。
“你需時時牢記，宋家大小姐宋婉福，與鳳家毫無幹係，宋婉福從沒來過江南。”
毫無幹係？
鳳小福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上首的鳳老爺子，瞬間紅了眼眶。
毫無幹係？雖說鳳府的許多人對她並不好，但終歸也是有血親關係在，鳳府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這是她的家啊！
她這輩子從未出過江南，她隻看過這裏的風景，閉上眼睛都是江南精致的園林，連綿的山丘，清澈的小河……
從小看到大的這些讓她怎麼忘啊！
娘親離她而去，現在鳳府也要丟棄她了嗎……
“外公，小福不要，小福不要……”鳳小福喉頭發緊，除了悲泣地喊著鳳老爺子再說不出什麼話。
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嗎？明明她什麼也沒做，明明她一直安分守己，為什麼都要丟棄她？
“好了，回去休息吧，過幾日我會讓你大舅的人偽裝成商戶盡快趕到京城，到時候會有位梁國公會為你多做打算的，我也會為你多添些細軟。”
鳳老爺子揮了揮幹枯的手讓鳳小福退下。
府上叫的戲班子馬上就開演了，他還急著去後邊花苑看呢。
這鳳琴清也算是自己作孽，行為不端，還要連帶著孩子吃苦。
真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啊。
鳳小福心如死灰地在正廳跪了半晌，才慢慢起身回她的小院，邊走邊止不住地抹眼淚。
為什麼突然要她去京城啊？不會真的是賣給別人做小老婆了吧？
她才十四歲，不想伺候肥頭大耳滿腹油腸，說不定還有什麼怪癖的老爺們。
鳳小福一想到自己前途未卜就倍感悲戚。
“小姐，還要澡豆嗎？”
門外傳來芸香關切的聲音。
萬千思緒被拉回現實，宋婉福擦去臉上的淚水，努力不讓芸香聽出哽咽，隔著水汽氤氳答道:“不用了。”
至少，她現在沒有嫁給奇怪的老頭子做妾不是嗎？
芸香也還在身邊。
既已嫁與人為妻，辰王府從此便是她的家了。
無論前途如何，逃離了宋府，也算是有個安身之所。
未來仍是值得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