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宮，陛下就不會想殺王爺了嗎？”
宋婉福的指節泛出青白，無措地抓著桌角，單薄的身形似乎失了支撐就會倒下。
慕淵從來不讓她接觸宮裏和皇子的那些事，宋婉福隻大概知道些他與誰交好，與誰不睦。
何湘竹突然登門拜訪，帶來慕帝因為慕淵而龍顏大怒，甚至涉及生殺的消息，一時回不過神。
勸人主動去身陷囹圄，何湘竹也是有些不忍。
但時局所迫，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何湘竹輕輕握住宋婉福的手，柔聲道:“有個人在宮裏，陛下總放心些。婉福妹妹，你別怕，我會跟你在一起的。”
“好。”
宋婉福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不管是什麼事，隻要是對慕淵好，她就會去做。
慕帝得到宋婉福進宮的消息，麵色稍和緩了些，靠著軟枕放鬆地合眼養神。
“九叔觸怒龍顏，王妃娘娘深感愧疚，特意進宮為皇祖母與父皇抄經祈福，想必九叔在關外得知消息，一定也會為此反思過失。”
慕雲淩接過沈高義手中的藥碗，一勺一勺地親自喂給慕帝。
良藥入口苦澀，慕帝皺起眉頭強忍著服盡，慕雲淩又細心地為他擦拭盡藥漬。
服侍完這些，慕雲淩正要告退，慕帝卻緩緩開口道:“宇昊，朕近日總是做夢。”
慕帝久不喚他的字，慕雲淩聞言愣了愣，重新坐回床榻邊，“父皇為國事殫精竭慮，難免神思耗費過度，好好歇幾日就沒事了。”
慕淵好像沒有聽見他的安慰，自顧自地講述道:“朕夢見了先帝，夢見了大哥，還有三弟，他們在禦花園談史論今，其樂融融。
“他們轉過頭來，朕看到，他們的容貌還是與從前一樣，一絲未改。
“看到朕，三弟高興地朝朕打招呼，可朕還沒走到他麵前，他就七竅流血，毒發身亡，先帝與大哥也一並煙消雲散……”
他的嗓音沙啞，語氣沉緩，如一個遲暮的老人回憶過往雲煙。
“朕還夢見，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霧靄之中，麵前放著一把利劍，渾身沉甸甸的，好像浸在水裏，動也動不了，醒也醒不過來……”
慕帝看向慕雲淩，眼裏燃起一絲往日裏的亮光，又很快消逝，“宇昊，這麼幾個兒子，你最像朕了。”
一樣的崇拜權力，一樣的冷漠無情，不擇手段。
慕雲淩有些自嘲道:“我是父皇的兒子，當然像父皇。”
慕帝笑了一下，道:“這天下不是誰是帝王，誰就有權力，而是誰有權力，誰就是帝王。”
多年的養尊處優，讓慕帝年過四十手上也無過多皺紋，隻是在一夜之間變得有些顫顫巍巍。
慕淵向慕雲淩伸出如蝴蝶撲翅般抖動的手，慕雲淩急忙去握住。
“但是宇昊，權力的巔峰其實很孤獨，你若是不害怕，就扶朕起來，為朕研墨吧。”
慕帝看向慕雲淩的目光慈祥，像是先帝曾經看著他一樣。
雖然太子已立，但新皇登基依舊需要遺詔。
渴求已久的東西就在眼前，慕雲淩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可是此刻卻鼻尖發酸，手上力度一再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