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來一次我就念一次,催著他幫我落實工作的事。張碩已經成了老油條,知道怎麼敷衍我。等張碩一走,我就立馬想入非非,想他是如何給我安排工作的。想歸想,現實歸現實。嚴格來說,張碩什麼都沒為我做。
我能去他們醫院的分院做前台,純屬機緣巧合而已。前段時間,他們醫院在三環新建了家分院,分院正好在招前台,張碩路過順便問了一下。他好歹也是個主任,連這點薄麵都能不給麼?當然得給,指不定往後還有啥事要麻煩他呢。不就一個前台麼,誰愛來就來唄。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沒來由地露出一絲嘲笑。嘲笑自己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卻連幫自己找份像樣的工作都不願意。除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他就隻給過我傷害。我問自己,這又能怪誰呢?!怪張碩嗎?怪蘭姐嗎?怪自己是窮人嗎?最好還是怪自己貪得無厭吧。不是自己貪得無厭,不是想過有錢人的生活,也不至於弄得如此不堪。已經沒有退路了,這壓根就是盤死棋。掙紮了這麼久,有錢人的夢也破滅了。自己就是個二百五,活該被別人玩弄了一年的時光。
事已至此,前台就做前台吧。我捏起剃毛刀片,準備將大腿上多餘的毛刮掉。我這麼想著,鏡子裏竟出現無數張嘲笑的臉,鋪天蓋地地朝我湧來。嘲笑吧!盡管嘲笑吧!我自己還嘲笑自己呢!就在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嘲笑聲折磨的時候,我將刀片紮進了自己的手腕,並沿著手指平行的方向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杠。從那刻起,我決定以後隻要再犯錯,就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一杠,一個正一個正地劃下去,看這一生究竟能錯多少回。
在醫院做前台並不容易,一天到晚隻能站著不說,人又多。人一多,問題就多。問題一多,是人都會沒耐心。你稍微一點沒耐心,人家就投訴你。領導心情好,還同情你一下;心情不好,叼你沒商量。
月底,張碩被派到S城去出差。S城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沿海大城市,生產力名列前茅,許多下海的商人就是在S城挖到的第一桶金,離C城隻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張碩被派到S城去出差的消息是蘭姐告訴我的,那時張碩已經在出發的路上。蘭姐說張碩落了份重要文件在辦公室,來不及回來取,叫我給他送過去。蘭姐的語氣很嚴肅,哪裏是叫,分明就是在命令。我還在上班,蘭姐的命令讓我有些不爽,我問怎麼不派他們醫院的人送過去?蘭姐說我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如果讓他們醫院的人知道張碩犯了這樣的錯誤,那還不笑話死他。笑話也就算了,就怕影響到醫學研討會上的演講,那後果就嚴重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隻能請了假趕過去。
我到S城時,正好趕上張碩他們的研討會開始。時間越是緊迫,事端就越接二連三。
先是路上堵車;然後是遇見一碰瓷的中年婦女,死拽著我不放,硬是要我賠她手機,幸好警察及時趕到,認出那婦女是慣犯;來到研討會酒店門口,鞋跟突然斷了,保安見我這幅模樣,好說歹說都不讓進;正巧又趕上手機沒電,我隻能跑到酒店後麵的小巷去打公用電話,好在張碩是最後一個發言的。
拿到文件,張碩來不及看一眼就匆匆走了,張碩的走一點都不像走,幾乎是在跑,跑這個動作能給他爭取到時間。他就是在時間上犯了錯,才把文件落在辦公室的。現在,他得用上台前的幾分鍾時間來彌補這個過失。盡管文件內容都是他一手搜集整理的,但難免會漏掉一些重要信息。
幾分鍾時間別人可能不夠。但張碩的腦子是什麼腦子,他的腦子是打印機、是芯片,對剛看過的東西過目不忘,張碩的腦子在這種關鍵時刻總是能幫上大忙。至於文件中不夠完善的部分,憑著自己這麼多年的行醫經驗,張碩有這個自信靈機應變。
走的太急,我身上沒帶多少錢,隻能在酒店大廳等張碩開完會出來。
張碩的講話貌似引起了小小的轟動,從研討會出來的醫學泰鬥們正在議論紛紛。說張碩這個人不簡單,年紀輕輕不僅做了主任,在微創無痛人流這方麵也很有研究,提出的理論和技術讓泰鬥們不容小覷。
人出來的差不多了,就是不見張碩的蹤影。正琢磨著,要不要上去找他,隻見一些記者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