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第二天還得繼續,晚上是自由活動。張碩接待完記者,終於想起一旁的我,說難得來一次S城,帶我看海去。
初春的海邊,人不是很多。S城是溫暖的城市,但畢竟是初春,海風吹在臉上還是會有涼意,S城的居民習慣了合適的溫度環境,晚上早早地回屋歇著了。在海邊晃悠的都是些外地遊客,還有些本地的攤主或專門拉顧客的。海邊的燒烤攤和粥鋪生意很火爆。夜晚的海灘看上去非常寧靜,浪花有時洶湧有時溫柔,每一次拍打都是親切的問候。
遠處的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像一片片消瘦的薄紙。吹了一陣海風,張碩問我要不要去吃宵夜。我點了生蠔、基圍蝦、小黃魚等。張碩則點了魚腸、蟋蟀串和油炸蠍子,這些古怪的食物聽得我一陣惡心,那老板卻非常欣賞張碩點的東西,豎起大拇指說他識貨,是個真正的食客。
海邊的賓館很貴,問了三四家都是滿員。不得不坐計程車回醫院安排的地方睡。可能是太晚的緣故,大廳裏隻有一位前台小妹趴在收銀台打盹。
短暫的沉默後,張碩跑去衝澡,然後我們大幹一場。我之所以說幹而不是說做,那是因為做這詞不夠力度,不夠力度就無法承載,無法承載的東西就容易被人遺忘。但幹不同,幹有使勁的意思在裏頭,既然都奔著使勁去了,那是要大動幹戈的,幹戈都動了,能不記住麼?張碩記沒記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記住了。半夜,張碩又開始說夢話,還是重複之前的夢境,重複之前的地址。不同的是這次他把地址連續說了出來,口齒清楚,中間幾乎沒有隔斷。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能讓張碩如此念念不忘,我倒是想去看個究竟了。我為自己偷偷聽來的地址暗自竊喜。
回到C城後,我開始著手尋找那個詭異的地址。
那是家私人精神康複診所,在一條幽深的巷子裏,比起菜市場那邊的巷子來,好找太多了。我正要進去,卻從玻璃門外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竟是蘭姐。醫生和蘭姐交流了一會,給了她幾瓶藥丸。
蘭姐走後,我跑去問那醫生,醫生三緘其口,說不方便透露患者的病情。末了還嘀咕我是不是有毛病,很小聲,但仍被我敏感地聽覺捕捉到了。
我太急於找到一絲蛛絲馬跡了,而且我斷定這事和蘭姐絕對脫不了幹係。為了及時追上蘭姐,我是飛奔出診所的。我太想早點知道真相了,可是追到半路,腳步卻慢了下來,改成了跟蹤。那是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就這麼沒憑沒據地去質疑蘭姐,她未必肯說實情。
出了巷子口,蘭姐一下就消失在人群中。我天生不是幹跟蹤的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把目標跟丟了。在我正想要放棄的時候,蘭姐又出現了。可是,旁邊卻多了位中年婦女。
婦女穿一條碎花連衣裙,臉上抹的跟粉了牆似的。這樣的美容顧問在C城比比皆是,隻要被她們盯上,大多都會被巧言令色騙去宰上一筆。如果你不上路子,那也休怪她們胡攪蠻纏,沒事,她們反正多的是時間。蘭姐倒黴了,被那婦女死活拽住了。可是我怎麼就不明白了,蘭姐如此聰明都能被她們逮到,稀奇了。除非是她自己願意被她們逮到的,不然就算她們撲過來,蘭姐也能想辦法脫身的。這樣一想,蘭姐身上的疑團更多了。估計她早就發現被人跟蹤了,隻是想借機甩掉那人而已。眼看著蘭姐半推半就地進了美容院,我隻能緣木求魚地去後門碰碰運氣。
沒想到的是,蘭姐竟然真的從美容院的後門出來了。蘭姐非常謹慎,確定四周沒人才敢出來。蘭姐再謹慎,還是驚動了一群偷吃的老鼠。老鼠知道闖禍了,卻仍不願意放棄正在進行的戰鬥。直到將一塊麵包狼吞虎咽地搶完,才滿意地逃走。
蘭姐踉踉蹌蹌地穿過老鼠成堆的後巷時,高跟鞋上沾滿了油汙和飯粒。為了不露馬腳,蘭姐不得不脫下鞋來清理,這足足花費了她一包紙巾。蘭姐的清理有些毛糙,毛躁是難免的,萬一磨蹭久了被跟追的人發現,豈不是要功虧一簣。處理好鞋子上的髒東西,蘭姐大步流星地走出後巷。
拐一個彎,就到了大馬路上。蘭姐發動車子的時候,一輛救護車疾馳而過。尖銳的叫聲有意無意地幫我遮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我開始平靜下來。人隻有平靜下來,才能恢複理智的意識,是這理智幫了我,讓我記住了蘭姐的車牌號。
在追蹤的途中,的士司機好幾次險些跟丟,幸好有這車牌號及時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