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是個坐不住的人,哪能整天守在床邊,每當韋一行睡著的時候,他便溜出去閑逛。在錢袋裏摸幾錢散碎銀於,到外邊酒樓上吃上一頓,在外邊吃飽,晃晃悠悠回來倒頭便睡。就這樣一連多日,錢也快化光了,韋一行的病還是不見好。李廣想,大哥的錢袋空了,買藥怎麼辦?自己現在也不賣油了,這根鐵扁擔也無甚用項,幹脆賣掉算了。於是他就把扁擔拿到街上叫賣,誰知在街上喊叫半天,並沒人問津。原因是這種扁擔,本身重量就百餘斤,誰願意多費這等氣力。最後,在一家鐵匠爐裏換了幾兩銀子。就這樣,取藥、喝酒,又對付了幾天,韋一行的病稍輕一些了。這天,讓李廣把他扶了起來。剛坐一會,那店家手拿著帳簿走了進來。來到韋一行床前,恭恭敬敬地說:
“韋客官,小店本小利薄,二位來到時間也不短了,是不是把這段的房錢、飯錢先清算一下。”
韋一行滿口答應,說是應當清算,叫李廣把錢袋取來,李廣說:
“錢袋倒有一個,這裏麵哪還有銀子!”
韋一行驚訝:“除了抓了幾劑藥。店裏的房錢、飯錢還未支付,銀子都到那裏去了?”
李廣呐呐半晌:“在外麵酒樓上吃酒,全都是不肯賒給的。我有啥辦法!”
韋一行一聽非常生氣,說:“什麼?賣傘的錢全叫你給喝酒用了?”
李廣把眼一瞪:“那怎隻是賣傘的錢?連俺的扁擔也賣給鐵匠鋪子了!”
韋一行聽了更氣,說:“怎麼不把你也一塊賣出去,換酒喝?”
李廣:“俺不是沒人要麼?”
韋一行氣得要命,可有什麼辦法?隻好央求店家寬容。那店家眼看著腳底下刨不出金子來,也隻好說幾句排場話,安慰幾聲,安心養病,然後離去了。
韋一行:“三弟,你看眼下,貨也賣完了,錢也花完了,店裏還欠著房錢、飯錢。除了你我,咱隻剩這輛車子可以抵債了。若其不然,你把它推到街市上,賣上三五百文,一來還了店錢;二來還可以做些盤纏。為兄病稍好些,咱們就好動身了。千萬不要再吃酒。”
李廣:“大哥說得極是。俺記下了。”
李廣隨即推起車子,走上街市賣車去了。他想:大哥交待可賣三五百文,我如果能賣六七百文,豈不還可以在酒店美美地喝上一頓麼?”於是便高喊:“賣車,賣車,七百文就賣。”誰知連問一聲也沒人問。他隻好降低價錢,大喊“六百文就賣。”又走了許多路程,還是沒有人答言。他不得不喊“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一直喊到口裏發幹,肚子發餓,太陽快要落山了,還是一個人問也沒有。這時他正走到一家酒店門。那剛出鍋的豬頭肉,香氣撲鼻,火爐上酒篩子裏,不斷飄過來那陳年老窖的曲香。李廣哩的涎水忍不住往外流,想離開,可實在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酒店掌櫃看見他在猶豫,急忙招徠,向他喊:“客官坐吧!想吃些什麼?陳年老窖剛開壇,五香豬頭才出鍋。耳朵、口條,任挑任撿,熱酒暖胃,現喝現篩。四兩?半斤?快坐,快請坐!”
李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委實一文也無有。可是身不由己,還是在桌旁坐下來了。
那掌櫃實在殷勤,忙到跟前,遞上手巾把,滿臉陪笑地問:“客官,要點什麼?”
李廣:“豬頭肉二斤要肥一點,好酒來一斤熱的。”
掌櫃的大聲喊:“好酒一斤篩熱,豬頭肉二斤,醋蒜調拌,挑肥的!”那邊跑堂的小二應聲。不多一時,酒菜送上。那李廣沒等小二把盤子放到桌上,就伸手先抓了一把,往嘴裏一填,連聲稱好。不多時,酒菜淨光。俗話說:吃半飽比餓肚子還難受。李廣這時覺得,這一斤酒把酒癮給逗起來了。不再來一斤壓一壓,實在難以忍受。於是,就來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摔爛葫蘆灑了油。”喝!叫店家一次又一次添酒加菜,直喝到昏天地黑,才站起身來。這時他覺得天旋地轉。
那掌櫃的滿以為這是一位大主顧,笑容滿麵走過來:“客官喝好了吧!您這是陳年好酒六斤、豬頭肉八斤半。一共合銀一百六十五文。”
李廣:“先記帳上。”
掌櫃:“記帳?小店從不賒賬。再說,我們也不知你姓甚名誰?我們找誰討帳去?”
李廣:“我姓鄭,叫李廣,小名黑娃子,找不到我,找我大哥也行。對,這車子是我大哥的。幹脆咱頂了酒帳算了!”
掌櫃的看他確實拿不出錢來,這車子雖然不算太新了,可賣一百多文還值,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他已經醉了,多說也沒有用。讓他去吧!
李廣踉踉蹌蹌回到店房。那韋一行正在等待得萬分焦急,生怕他又惹出什麼麻煩來,一見他回來了,心裏鬆了一口氣,問:
“三弟回來了!車子想必已經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