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虞仰在枕囊上睡意朦朧,忽地聽院中有輕快的腳步聲,漸漸來到窗下。
“娘子醒來。”
是韓娘。
薑虞翻身坐起,推開帳幔,便見窗戶上燭影搖搖,“何事?”
韓娘低聲道:“沁芳堂的柳綿方才沒了,喪婆給挪到安樂巷的路上驚到曹小娘子,曹小娘子這會見了紅。”
薑虞的頭緊繃著痛,“進來更衣。”
“是。”
寢房中的燈燭自外向內依次亮起,女使們捧來熱水香膏,又抱出衣衫頭飾。
薑虞洗漱後隻用簪子挽發,換了厚實的雪氅出門,“怎麼沒的?昨日醫婆請脈時不還說母子均安麼?”
韓娘道:“說是天黑路滑失腳跌入湖中,湖麵冰薄,便陷進了冰窟窿。”
“她爺娘可是茶莊的管莊人?”
“是,茶莊在離京城一百裏的常安縣,若是禁軍放行,明早差人報信,最快也得後日才能把人領來。”
薑虞曲指敲敲肩輿,“去茱萸館。”
活人要緊。
茱萸館內也是兵荒馬亂,曹妙柔躺在榻上麵無血色,兩個醫婆正圍著她商議救治的法子。
見了薑虞立時跪地請罪。
“如何了?”薑虞坐在榻邊的繡墩上。
醫婆戰戰兢兢地抬頭,“血倒是止住了些,曹小娘子這會是清醒的,隻腹痛。”
說罷又想到她耳聾,便一筆一劃寫在了紙上。
薑虞瞧過,“說得好聽不算本事,得把大人同孩子都醫好。”
“是是是。”
兩人又磕個頭,跪行到旁側嘀咕去了。
榻上的曹妙柔兩眼發直,進氣比出氣少,“郡王妃,於您而言,奴落了胎不是更好麼,何必如此表裏不一?”
薑虞撫了撫手爐,“我無需往鬼門關走一遭便能得個孩子,害人有何好處?還是說,你覺得柳綿之死是我授意?”
曹妙柔未語淚先流,“郡王失子,妾再失寵,最得意的難道不是郡王妃?”
“娘子嫉恨便罷了,何苦連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不敬夫常行妒,最終必不和其室。”
她如今終於明白老王妃同郡王為何都厭棄薑虞。
實在是蛇蠍心腸。
薑虞聽她說完才慢悠悠開口,“上回無憑無據冤枉陶姑子,逼的她自盡,這回故技重施到我身上,怎麼,你也要我懸一回梁?”
“三娘子恕罪。”
曹氏的乳母磕頭帶響,“實在是曹小娘子受驚過度,胡言亂語。”
金盞冷笑,“我瞧曹小娘子言辭鑿鑿,清醒得很,你這老刁婆和的一手好泥。”
“奴婢不敢,娘子開恩,娘子恕罪。”
乳母聲音帶了哭腔,“曹小娘子見到柳綿時人還能呼叫,眨眼間就咽了氣,後來她兩個婢女也投了井,實在是……”
薑虞輕輕放下茶盞,起了身,“恕了你,好生照顧你們娘子。”
待離了茱萸館,紫述道:“照她那副悲戚模樣,孩子還能活幾日?”
“你們方才可聽清她乳母之言?”
金盞點頭,“人活著不救,硬生生熬死。”
韓娘直皺眉,“奴瞧著原先老王妃有意留下子嗣,好吃好喝好照料,沒緣故到五個月上便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