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第五十八章 讓我給你敲一敲
——閑人老Q的幸福生活之二十二
老Q一夜沒睡好，早晨起來，就覺得兩眼困乏，渾身無力，好像要散架似的。想想也有幾天沒洗澡了，就想衝個去。巷子裏就有個澡堂，不大，池子裏的水卻寬得很，比在家裏拿個盆子衝好多了。老Q就去了澡堂，花幾塊錢買了張票，把衣服一剝，就下到了浴池。泡了半天，感覺渾身的骨骼好像都酥了，軟了，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老Q懶洋洋地爬上來，想站到噴頭下搓搓，再衝衝，然後走人。
這時，有個後生在他麵前停下了，師傅您搓澡不？隻收五塊。老Q搖搖頭，心裏說，搓個澡就要五塊？你以為我是大款啊，五塊錢你當好掙的？你想掙錢，我還想掙呢，要不我給你搓，我掙你那五塊錢。後生又一次出了聲，三塊，您搓不？老Q不由又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後生挺和善的，遲疑了一下說，搓就搓一回吧。後生就把他引到了裏麵，讓他躺到一張床上，然後認真地替他擦背，不時地問，重不重？老Q覺得這後生耐心細致，活兒做得也不錯。“來這裏幾年了？”老Q問。
“三年了。”
“怪不得活兒做得這麼利索。”
後生笑了笑，沒吭聲。
“看你文文雅雅的，倒像個大學生。”
“我在這裏幹了三年，還是頭一次聽人說出我的身份。”後生說。
老Q一下彈起來：“你真是個大學生？”
“沒錯，再有一年我就畢業了。”後生又說。
老Q直直地盯著那後生，猛然跳下床，急急地往一邊走。
“師傅您去哪兒，還沒搓完呢。”後生追了上來。
“不搓了，我不搓了。”老Q搖搖頭。
後生急了：“師傅，我有啥服務不周到的地方您盡管指出來，可千萬不能走，您一走，讓老板知道了，我的飯碗就砸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大學生這般金貴的身子，咋能侍候我一個大老粗？”老Q不好意思地說。
“您讓我搓操，就是幫助我，就是給我學費。”
“這麼說，我不能走？”
“不能，您得配合我的工作。”
“那，我隻有躺上去了？”
“對。”
老Q就又躺到了那張床上，任著後生給他搓，給他服務。他知道這大學生是出來勤工儉學了。多好的孩子，多要強的孩子呀，他想。這麼秀氣的孩子卻給自己一個粗人搓澡，他忽然覺得有些害羞。突然，他感到後生用空拳在他的後背上敲起來，敲得劈裏啪啦直響，有力，節奏感也強。
“別別，我不按摩。”老Q又要往起坐了。“師傅，我下手重了？”後生邊敲邊說。
“不重不重，你敲得正好，舒坦極了。”
“那您就躺好，別動彈。”
“你給我敲打，還收不收費？”老Q還是有點不放心。
“不收，三塊都有了。”
“那你這麼做，究竟圖個啥？”
“師傅，不瞞您說，您讓我想起了我那當農民的父親。”後生遲疑了一下，停下了手，“他也像您這麼善良。”
“你父親今年多大了？”老Q又一次坐起來。
“他45歲，永遠45歲了。”後生聲音輕輕地。
“為啥這麼說？”
“我考大學的那年春天，他開著三輪車進城拉化肥，回來時給一輛車撞了，還沒送進醫院就去了。”後生聲音顫抖起來。
老Q半天沒說出話來，突然，他跳下去，把後生讓到床上。
“孩子，這些年怕是沒人給你敲打過吧，來，別動，讓我也給你敲一敲。”老Q說著在後生的背上敲打起來。
後生一聲不吭，卻閉上了眼睛。
老Q一邊有節奏地敲打，一邊心裏嘀咕，多要強的孩子，父親死了，他卻自己供自己上大學。以後，他要多來這裏衝個澡，也好給這後生敲打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