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第五十九章 甜蜜的懲罰
——閑人老Q的幸福生活之二十三
從澡堂裏出來，老Q覺得渾身清爽，腦子裏忽就冒出了個想法。
一開始，這個想法還模模糊糊的，慢慢地就越來越真切，越來越清晰。
他的臉被這個想法燒紅了，摸上去好燙好燙。
女人！
是的，老Q想到了女人。
此時，這個喧騰在他腦海裏的詞彙，顯得多麼美好，多麼誘人！想一想，他已經有幾年對這個詞彙沒有多少感覺了。妻子走了，也把他對女人的美好記憶帶走了。這些年，他成天忙乎著，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他知道自己是有意這麼做的，他在努力壓抑某種欲望。可現在，那個詞彙卻冷不妨地跳出來了，他真真切切地想到了女人。他真想做點什麼了。
老Q正思謀著，一輛三輪車停在了他麵前，開車的女人探出頭，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問他坐不坐車。老Q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覺得這個女人太像他的師妹玉英了。他本來想說不坐，他的家就在這條巷子裏，坐上了又要去哪裏？但是，他遲疑了一下，卻坐上了車。女人臉上的笑就多了，師傅您去哪兒啊？老Q想了想，報出了另一條街巷的名字。
“去那條街五塊錢。”女人說。
“五塊就五塊嘛。”老Q很大度地擺了擺手。
女人就發了車，向前開去。老Q坐在這個女人身後，覺得她不光臉盤像玉英，身材也很像。
有一陣子，他曾經暗戀過師妹，但是後來他們卻陰差陽錯地分開了。老Q想，她要真是玉英就好了。又一想，她說不準還真是玉英的妹妹呢。
老Q就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玉英的？後視鏡裏的女人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專心開她的車。
“你一直幹這行？”老Q沒話找話地說。
“不，下崗後，我才幹的這一行。”女人回答說。
“哦，我也是個下崗工人。”
女人沒吭聲，專心開她的車。
“你下崗幾年了？”
正過十字路口，趕上了紅燈，女人刹住車，老半天才說：十年了吧。”
“這十年你一直開三輪？”
“也不是，先是蹬了幾年人力三輪，蹬不動了，就湊錢買了這車。”
“看你臉色不大好，可得注意身體呀。”
“謝謝您。”女人忽然回過頭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老Q就紅了臉，心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呀。
綠燈亮了，女人又向前開去。
老Q看到他說的那條街巷很快就到了，等女人停下車，他心裏竟然有點惋惜。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他真想對女人說，你再往前走一段，錢我會付你的。可是，這話他沒有說出口。他不得不下了車，付了錢，便等著女人發車朝前邊駛去，也好再看看她的背影，但是，他聽得女人哼了一聲，身子便歪倒在駕駛座上。
老Q急了，喊了一聲，女人仍歪在那裏，一動不動。老Q也沒多想，把她抱下來，攔了輛出租車便往醫院趕。到了醫院，一診斷，醫生說她患的是急性胰腺炎，需要馬上手術，讓他先交六千塊押金。老Q說，我不認識她，你們先給她做吧，做完了讓她家屬交押金。醫生說，不認識你會送她來醫院？去吧，趕快去交押金。老Q就打車往家裏趕，家裏有張一萬塊錢的存折，他全部的積蓄都在這裏了。拿了存折，取了六千塊押金，老Q又趕到了醫院。
手術很順利。
等女人醒過來，老Q不好意思地說了墊錢的事。
“大哥，太謝謝您了。”女人疲憊地說，“我一定還您，隻是錢一時還拿不出來，我給您打個借條吧。”
“你男人呢？”老Q急了。
“死了，兩年前得病死了。”女人搖了搖頭。
“咋會這樣呢？”老Q有些後悔給她墊錢了。
“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快還您。”女人說著從床上拿過紙寫借條。
“這個，算了吧，你真的要寫？”老Q嘴上這麼說，卻並不製止。
女人又要說什麼，護士進來給她換藥，看了老Q一眼，說：“你這家屬怎麼搞的？病人剛做了手術，需要休息，你怎麼還讓她寫東西？”
“這個，這個嘛，不是……”老Q不知該說什麼了。
護士換了藥走了。
“大哥，這個您收著，我一定會還您。”女人把借條給了他。
老Q收了借條，安慰了女人幾句，便往醫院外邊走。出了醫院大門，他忽然覺得這很好笑，這半天他究竟做了些什麼呢？
“這或許就是衝動的懲罰吧。”但他卻覺得心裏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