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秋的案子因他的死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被“雙規”的潘正秋因為賭博輸掉上百萬元公款畏罪自殺。這就是專案組給潘正秋蓋棺論定的“說法”。這或許不是趙強副省長想要的結果,把人逼死不免有點殘忍與血腥,但是,人死如燈滅,人一死就眼不見心不煩,省去好多麻煩與苦惱。從這一點講,趙強還是比較滿意的。“你潘正秋搞我的女人,你就不得好死!”
潘正秋走了,他解脫了,人世間的恩恩怨怨再也不會跟他糾纏不清了。但是,他的家人,還有馬飛雁、李光陽,並沒因此而變得輕鬆起來。他的家人,也就是潘夫人和他的兒子,自然悲痛不已。自己的男人是個蛀蟲,潘夫人自然有口難辯,一向被譽為“廉內助”的她有何臉麵再見世人?“廉內助”這道光環原來是假的,成了潘大局長搞腐敗的擋箭牌,這不就是自己助紂為虐,助長丈夫犯罪嗎?是自己把丈夫推進了火坑啊!他的兒子,已長大成人,正在某大學就讀。可謂“將門虎子”。大學生有大學生的血氣方剛,大學生有大學生的社會責任。曾經讓他無比自豪的爸爸如今成了階下囚,他感到非常恥辱。“父債子還”,於是,他發憤讀書,等學有所成後好好報效國家。
馬飛雁與李光陽又是一番心思。《宋史·李全傳》裏有言:“狐死兔泣,李氏滅,夏氏寧獨存?”此時的馬飛雁與李光陽就是“兔死狐悲”之心情。攀了多年的高枝,總希望著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想到一夜之間陰陽兩隔。這麼多日子又遊說又寫信,全付之東流,能不悲乎?“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啊!正如自己精心培育的一棵小樹,忽如一夜狂風起,拔掉小樹隨風去,心血不是白費了?要想有小樹相伴還得從頭再來,這又需要付多少心血。碰到這樣的事兒,多麼讓人掃興啊!現在他們才體會到電影《唐山大地震》裏“沒了,才知道啥叫沒了”這句話的分量了。
馬飛雁與李光陽失望而沒絕望。勝不驕敗不餒嘛!如果從此一蹶不振,那也太脆弱了。對任何事情,人都得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開受得起挫折,不能輕易被打倒,人要學會堅強。人活的就是個希望、指望、盼望。如果感到生活無望了,就會覺得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哀莫大於心死!所以,人得不停地燃起希望之火,讓自己的生活充滿希望之光。有光心裏才亮堂,有光道路上才不至於漆黑一團,不會迷失方向。那麼,誰來為馬飛雁與李光陽“星星點燈”,照亮他們“回家的門”呢?
他們選擇了趙進科。或者可以這麼說,趙進科這顆政壇新星像潘正秋這顆“昨日的星辰”一樣“依然閃爍”在官場的天空。這是否有點搞笑?是的,但生活就是這樣滑稽,馬飛雁與李光陽就是這樣搞笑。按常理,他們會與趙進科保持距離,甚至繼續對抗下去。潘正秋走了,還有他的“後來人”。但是,身經百戰的馬飛雁有如諸葛亮一般的“大智慧”,反彈起了琵琶。她和李光陽長籲短歎了半天之後,發恨地說:“天無絕人之路!哪裏跌倒咱從哪裏爬起,咱不能一蹶不振。事在人為,隻要咱們努力,都會心想事成的。”李光陽感歎一句“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還要好好地活”之後,就和馬飛雁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如何去攀趙進科這棵高枝了。
對於潘正秋的死,趙進科感到惋惜,相當的惋惜。好死不如賴活著,即使判你潘正秋個十年八年,隻要不殺頭,還留一條生命在人世間,從監獄裏出來後還可以“再活一回”。浪子回頭金不換,隻要重新做人,就你潘正秋的聰明勁兒,絕對會創造出人間奇跡的。人死如燈滅,死了死了,一死一切都完了,什麼美麗山川,什麼山珍海味,統統與你無緣。你的鬼魂兒隻能在黑夜遊蕩,成為孤魂野鬼。陰陽兩隔,那是多麼的可怕啊!
人死不能複生,而且人總是要死的,不然,地球上早盛不下了。生死輪回也是自然規律,誰也回避不了,再怕死,再貪生,也得麵對。就是讓人給自己煉仙丹、找長生不老之藥的秦始皇,不也是“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了嗎?麵對死亡,要節哀順變。要學一學莊子,“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嗷嗷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惋惜一番之後,趙進科感到有一絲的幸慶。潘正秋一死,再不會為著去不去替他求情而苦惱了,更為重要的是,他離局長的寶座又進了一步。所以,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輕鬆得有點小人得誌意味。他發誓要好好地大幹一番,證明給組織看,給所有不服氣他的人看,讓他們知道“我趙進科不是吃幹飯的!別人能辦到的我照樣能辦到!”
那天,趙進科下去視察了兩個企業,回到辦公室感到有點累,想翻看一下雜誌來調節一下疲勞的身心。隨手拿起一本這年頭特別火、男女老幼都愛看的《特別關注》,胡亂翻了兩頁,一則搞笑的文字遊戲吸引了他。上麵說,有人根據陸遊的《臥春》寫了一首《我蠢》,讀來別有一番味道。《臥春》的原文是:“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有人寫成了“俺沒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問我是誰,一頭大蠢驢。俺是驢,俺是頭驢,俺是頭呆驢。”趙進科看後哈哈大笑起來,念念有詞地說:“真蠢,真是蠢到家了!”
“誰真蠢呀?”正笑著,馬飛雁不請自到,推門而入,接著話茬兒應道,“趙局,莫不是說我馬飛雁蠢到家了吧?嘿嘿,我現在是到了趙局長的‘家’,要蠢,也是……”話到此停了,看趙進科一眼,雙手一攤,擺了個姿勢,學著小品裏的趙麗蓉,裝腔作勢地說:“嗯哼,真是蠢到家了。”她學的比小沈陽那老公鴨嗓子、娘娘腔的“嗬”還逗十分。
趙進科視馬飛雁的滑稽相不見,把《特別關注》揚了揚,仍抑製不住那種高興勁,說:“上麵的小故事,特有趣,你看看。”說罷,把雜誌遞給了馬飛雁,接著說道:“你馬飛雁才不蠢呢,全局人都蠢死了,也輪不到你。”
馬飛雁知道趙進科平時喜歡玩幽默,也愛好收集一些小笑話來為他的小說補充營養。積銖累寸、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趙進科就成了出口成章的機關活寶、“人精”,一些搞笑的段子、黃段子、官場軼聞,仿佛就藏在舌頭下、掛在嘴角上,張口就來,順嘴而出。趙進科成了機關人員在這方麵的工具書,跟他接觸長見識,從他嘴裏能學到讓人耳目一新的笑話。不過,現在他是代理局長,一般情況下,不玩幽默了。當局長得有個局長的樣子,如果還混同一般人員,誰會拿正眼瞧你?當她拿著雜誌看過《我蠢》的詩後,假裝著也笑了,附和著說:“真的很逗。現在的人就會瞎編,靠不靠譜都東拉西扯到一起。不過,他們再會編,也編不過你這個大局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