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天涯走馬(10)(1 / 3)

以天山山脈為界,以北為北疆,以南為南疆。烏魯木齊差不多在北疆的最南側。車出烏市一直沿平坦的戈壁公路往南行駛,路兩側生有稀稀疏疏矮矮枯枯的索梭柴(也叫駱駝草),隱約看出的一點綠意雖然毫無生氣,但卻給人以頑強感,讓人生出敬意。行至天山的風口地帶,遠遠出現一大片稀疏卻又林立著的高大風車群,綿延了好大的麵積。兵團胡樂元主席說這是新疆著名的風力發電廠。車駛到風車近前才看清,風車的電杆高塔般粗壯,杆頂有一巨大的三葉螺旋槳巨大的古代車輪般在轉動。數十裏地麵上許多轉動的螺旋槳給了我們以壯觀的感動,開始有人發議論了,說科技水平高了,貧瘠也是財富。過去誰能想到隻能製造災難的風卻成了寶貴的電力資源呢。再往前走,又發現,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綠色,水到哪裏綠就跟到哪裏,或者說哪裏發現了綠就到哪裏找水,準沒錯。過天山時卻不見一點綠,山體或灰黑色或沙黃色或淡紫色,山勢和形狀變化都很大,給我感覺,隨便按一下快門都可成為色調和構圖不錯的攝影作品。尤其風口處從山北麵被長風吹過的流沙,在山南側形成一條又一條寬大的凝固了的瀑布。還有不知何因形成的許多處讓人聯想到古代什麼遺址似的山群,顏色也酷似古文物。大部分山群像鐵鑄成的,棱角分明,使我想到魯迅描寫山的一句話,“起伏的連山像鐵的野獸的脊背”。天山則像古代成群成群的巨獸的脊背。總體感覺,天山的山堅強牢靠,帶有濃重的曆史滄桑感,而內地和南方甚至東北的山,卻樹木茂盛甚至花枝招展,讓人感覺到是現實的生命活力,置身期間容易產生愛情,但那愛情似乎也容易變化。要是在天山產生的愛情,恐怕就是海枯石爛心不變,千年萬載不離分那樣的。天山絕對給人以偉人的感覺!

中午在托克遜縣城停車吃午飯,一律要了當地特色食品:拌麵。所謂拌麵,就是把麵條炒熟,再把另外炒好的鹵菜拌到一起吃。昨天去天池就在途中吃過一頓拌麵了,大概是新疆水稻少,麵食多,而拌麵的做和吃都方便且滋味齊全的緣故吧。

飯後前行不久遠遠見一鹽湖,湖灘周圍白花花堆著從湖水裏曬出的鹽。那一帶的房屋都是鹽場的。附近的灘塗多是一層浮雪似的鹽堿。一路沒見多少樹,托克遜縣城也沒多少樹,路過的縣城主要街道都在重新規劃修建,所以到處是推土機壓道機及過往車輛碾起的煙塵。午後的路況開始不好,加上車速快,顛簸得厲害了。坐後邊的劉醒龍等幾位不時被顛得一會彈跳起來,馬上又被摔坐下去。安放好好的箱包也被顛得亂串,按都按不住。醒龍實在受不了,隻好坐到前邊一個伸不開腿的空座位上,他說隻要不顛就行。我們坐中間的幾位也被顛得起起伏伏,這時司機旁邊插放著的一隻麥克拖著電線顛到我腳下來了,正要繼續往後顛去。麥克的連線很長,可以串到每個人腳下的,我忽然拾起麥克同時也產生一個靈感:乘大家都還不熟因而更加寂寞難受的時候,用麥克把大家串聯起來,既可以打發無聊也好淡忘一下挨顛的滋味。我拿著麥克歪歪斜斜走到司機身後一個放東西的閑座,忽然宣布道:“中國作家協會西行漫記廣播電台在大顛簸中應運誕生,情況特殊沒來得及報批,如果徐城北團長和胡樂元主席聽了第一次開播認為不錯,我就正式申請二位給予研究批準!”接下去我就即興胡亂編排起來。“本電台主要發表西行采風團各位作家當天創作的作品,開辟詩歌、故事、小品、兒童文學、雜文隨筆及新聞欄目,歡迎各位名家踴躍來稿。下麵先由台長我本人播講一則剛剛采寫的新聞,題目是,著名作家盛讚新疆醫療水平高!”於是我從挨顛最重的劉醒龍編起。“武漢作家劉醒龍患胃下垂病多年,求醫無數次都沒能見效,方才他從最後一排坐到最前排時悄悄告訴我,他胃下垂病徹底治好了。用什麼方法治好的呢?就是我們大家都感受到的顛簸療法!車不停地往上顛,顛著顛著下垂的胃就顛上去了。其實這是兵團胡樂元主席特意安排的新疆顛簸療法。醒龍剛一治好便不忍再占據最佳醫療位置,他想把那位置讓給別人,據說咱們之中還有患腸梗阻的,患胃下垂的,患尿失禁的,都能治。現在還坐最後邊的尹漢胤胃下垂也治好了,因為分寸沒把握好,胃下垂忽然變成了胃上垂,現在他正治療胃上垂,馬上就要治好了。他想把那最佳治療位置讓給患腸梗阻的上海小姐鄭春華,鄭小姐說她坐的中間位置是微顛治療,治腸梗阻也很見效,現在已有了想上廁所的感覺!”編這一段我是捏了把汗的,已作好了鄭女士生氣的準備,沒想到她卻笑著說了句這家夥好壞喲。大家跟著起了一陣笑聲,連歲數最大的兩位領導也參加了大笑,相互間的距離一下迅速縮短許多。我乘興自我解嘲並繼續邊創作邊廣播:“大家,包括團長和主席,都聽到了,鄭春榮(我還沒記住她的名字,後來還說錯了多次)方才說我這家夥好壞了吧?我們東北有句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方才鄭女士是笑著說我這家夥壞的,這起碼說明她挺高興這樣辦廣播節目的吧?那我就接著辦。下麵是新疆民間故事節目,說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間,偉大領袖毛主席接見全國紅衛兵和貧下中農代表。新疆庫爾勒地區(車正行駛在庫爾勒地麵上我就順嘴這樣瞎謅了)有個偏遠小村子,也選了個維族老貧農到北京受毛主席接見。毛主席一登上天安門城樓不是立即摘下頭上的帽子連連向廣場上的人群揮舞嗎,邊揮邊喊人民萬歲,人民萬歲嗎?於是廣場上幾十萬人不也一同向毛主席揮手歡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久久不息嗎?人們胳膊揮疼了,嗓子喊啞了,毛主席在天安門上也站久了,後來不是戴上帽子離去了嗎。維族老人不懂漢族話,一回村兒,鄉親不是都圍上來問他見沒見到毛主席嗎?他說見到了!見了好長時間呢。大家急不可耐讓他傳達一下毛主席都說了些什麼。他十分認真說,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天安門城樓一出現,就拿頂帽子向廣場的人揮著喊,誰丟帽子了?誰丟帽子了?廣場所有的人都跳起來,揮著雙手向毛主席喊,我丟帽子了!我丟帽子了!鄉親們一聽都急了,問,那毛主席怎麼辦呢?維族老貧農說,毛主席一看,這麼多人都說丟帽子就生氣了,把帽子往自己頭上一戴說,去個逑的吧,我自己戴算了。說完轉身走下天安門……”我講這個故事不僅逗得大家更樂了,鄭春華帶笑攻擊我說:“這個東北人私自辦電台不說,還汙蔑維族兄弟,應該受到批判!”我進一步自嘲說,我衷心接受批判,我汙蔑維族兄弟有罪,自我給予停止廣播處分,下邊歡迎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鄭春華女士播講兒童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