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睿白四處打量著,走了兩三百米,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看向了不遠處一個穿著僧袍一手枕在腦後,屈腿躺在青石板上看書的人。
這人的頭發雖然沒有剃掉,可一身僧袍穿在她的身上,可卻異常的和諧。
他大概也感覺到了人在看他,幾分犀利幾分漫不經心的掃視過來,看見是蘇睿白,他立即躍了起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帶有幾分驚訝的道:“你怎麼來了?”
“過來玩。”蘇睿白回答,從上到下的將他打量了一遍,帶有幾分疑惑的問道:“你這是?”
林嚴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寬大的僧袍,將書放到一邊,聳聳肩,語氣平淡的道:“出家了,俗家弟子。已經來了一年了。”
蘇睿白詫異的張大了嘴巴,林嚴卻不以為意,笑笑,道:“隻是那麼個說法而已,這兒清靜,書挺多夥食也好,就當是來這邊度假。”
他這樣子確實是來度假的,要不然哪能那麼愜意的在這兒看書。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的,大概長久呆在這種清靜的地方,比起一年前,他的身上平和了許多,不再是陰沉沉的帶著戾氣。
雖然很久沒見,蘇睿白卻找不到說的。這麼走了好像不太妥當,隔了許久之後,她才又問道:“那你爸媽?”
林嚴的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低頭看了看,似是嘲諷一般的道:“傳宗接代的孩子都有了,他們也沒什麼可逼我的了。”
蘇睿白想到紀童童,現在應該是林童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問道:“童童還好嗎?”
小家夥自從紀藍過世後就一下子長大了許多,不哭不鬧,像是一瞬間長成了大人一般,看著就讓人心疼。
“挺好的,隔那麼久他會過來看我一次。”林嚴的語氣依舊是平淡的,雖然恨紀藍,可這份厭惡,他也沒帶到童童的身上。但他同樣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這一生,能給林童童的,都隻有最好的物質條件。
蘇睿白點點頭,摸出手機看了看,道:“帶了孩子出來,我先回去了。”
林嚴雖然在佛門清靜之地,可蘇睿白生孩子他還是知道的。林家甚至還送了一份禮。
他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的微笑,可一雙幽深的眸子裏卻有些恍惚,片刻回過神來,微笑著道:“好。要幸福。”
蘇睿白點頭,頭也不回的往後院的方向走去。林嚴站在原地沒有動,待到蘇睿白的身影消失,才回到了青石板上,可是,手中拿著的書,他卻再也看不進去一個字。
看了手中的書那麼久之後,他的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將書放到一旁雙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微風吹動樹葉發出輕微的嘩嘩的響聲,林嚴心裏平靜至極,時隔那麼多年,這一切終歸於平靜。
他完全的放下了自己的心魔,紀藍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她想要她的兒子站在頂端,現在,他全都給她。紀童童會按照她想要的路線上貴族學校,然後出國鍍金,最後直接越過他接手林氏王國,這下,她死也該瞑目了。
紀藍死後,他便執意剃度為僧。當然,這一切自然不是因為紀藍。在心魔裏掙紮了那麼久,他累了,一顆心已是千瘡百孔,餘下的時光,他隻想安靜平淡的渡過。
雖然有了林童童,可關於他出家,林父林母都是不同意的。唯一的一個兒子,竟然連婚都沒結過就出家了,他們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一向豁達的林母甚至用死來威脅他,他這些年活得太累,誰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心,最後的結果就是各讓一步,他不剃度,和普通的僧人一般在寺廟裏生活。
最開始過來的時候,他每天都要隨著寺廟裏的師兄弟做早課,打掃寺院,抑或是幹些粗活。
這樣的生活在林母的眼中已是清苦,她偷偷的大手筆的向寺院捐贈了幾筆香錢之後。他做什麼寺院裏的方丈都開始明裏暗裏的阻攔,他也不是個勤快的人,索性什麼都懶得再做。
每天做了早課之後就拿了書看,反反複複的咀嚼,其中也有許多的樂趣。自在得很。偶爾趁著夕陽上山去走走,撿幾朵蘑菇,或是撿些生火的幹柴回來,日子過得也別有一番滋味。
林嚴有片刻的恍惚,嘴角微模糊的勾起,此生,他大概都不會擁有有妻有兒,瑣碎平淡,卻別樣溫馨的生活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蘇睿白回去就告訴了遇見林嚴的事,時隔那麼久,即便中間有一個紀藍牽扯著,可他已經幾乎忘了那麼一號人物。
他並沒有在意,拿出棋子來教蘇睿白下棋。林嚴卻很有心,晚飯的時候特地讓人送過來了一桌精致的齋菜,大概知道直自己不受歡迎,他並沒有過來,甚至連招呼都沒打。
易冉生產的時候已是十月中旬,因為當初蘇睿白順產太過折磨人,徐成岩這個瘋子一著急起來又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他們早早的就約了醫生做剖腹產。
十月十九號生下了一個小女孩,母女平安,徐成岩那天精神極度緊張喝了一些酒,就取了名叫徐小酒。
此舉被易冉痛毆了一頓,不過並未再改名,就徐小酒徐小酒的叫著。
滿月酒的時候林澤去恭賀了,帶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聽說大學才剛畢業,對林澤一見鍾情,兩人來年已經準備結婚。
肖驍獨白:
我已經七百八十二天沒有再見到阿白,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醫院,她挺著個大肚子,易楠臣陪著她產檢。
盡管早已知道,可那一刻,我是那般的難受。難受得想將心挖出來丟掉。
無可遏製的幻想站在她身邊的人是我,可我知道,那是妄想。我此生的妄想。
經曆了太多太多,不過才短短的幾年的時間,卻已是千瘡百孔。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餘下的那麼多年,我再活下去,也隻是行屍走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