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汛撲騰到啞巴一幫人麵前的時候,已經不像一隻母雞了,而是像一隻紅臉公雞。臉紅脖子粗的桃汛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出事了,我們家,被包圍了。”
雖然桃汛辭不達意,並不影響一頭霧水的羅寧做出基本決策。“劫波,你陪我回賓館打撲克,啞巴跟大姐去看看。”
遠遠望去,數不清的中小會首、會友,以及成群結隊的陌生人,從四麵八方湧向汪家。汪家店門緊閉,哪有鞋匠的影子。情況晦暗不明,載著桃汛的啞巴不敢靠近,將摩托車停在小巷拐角,雙腳撐地,冷冷地觀望。
“唔?”
“會利越來越高。鞋匠下午一鬮萬元會,竟然有人以十萬元中標,明擺著不想還。說句良心話,不想還誰還出錢?誰也不出錢,都打白條。大家打白條,鞋匠也打。中標的不滿意了,說鞋匠騎的是金太子、吃的是烏龜子、載的是小婊子,家裏的錢比衛生紙多,憑什麼打白條?幾個中小會首串通好,兌白條來了。”
桃汛急促的熱氣噴在後頸,讓啞巴產生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報案吧。”
桃汛掛通了白達的手機,“有人要衝進補鞋匠汪永安家搶錢,我們要求公安機關采取保護措施。”不等白達答複,桃汛就收了線。
白達真假莫辨,孤身先來探個究竟,豈料,事態比桃汛報告的嚴重得多。隻見街頭人群行走匆匆,有戴口罩的彪形大漢,有身懷利刃的打手,他們將汪家團團圍死,三五成群或蹲或站,有交頭接耳的,也有悶聲抽煙的,似乎在等為首的一聲令下。陶火旺的尖刀式紅發在人群中晃來晃去,宛若引爆的火種。白達粗粗一估,至少有三五百人。千錯萬錯,請示報告沒有錯,白達撥通局長手機:
“大會首汪永安家被會員堵截,形勢緊急,天黑前不處理好,可能出現哄搶、鬥毆,甚至凶殺,後果不堪設想。110警力不夠,請局長派武警增援。”
“不至於吧,”局長不信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到底有多少人?”
“五百人左右,有人帶刀。”
手機不吱聲,白達估計局長被難住了。突如其來的一聲悶響打破了沉默,手機裏,局長緊張地問,“什麼聲音?”
“是雙管獵槍,汪永安打開二樓的窗戶,朝天放空槍。”
好像是回應局長似的,汪永安探出扁扁的腦袋,扯開細細的嗓門尖叫:“你們這幫王八蛋,想搶老子的錢,沒門。老子手裏有槍,不怕你們人多勢眾,有本事上來啊,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子彈可不長眼。”
一個女孩的哭叫突破了恐懼,瀑布那樣披掛下來,“媽媽我害怕,媽媽,媽媽。”
鞋匠父女的喊叫喚醒了局長的覺悟,“白達,你先把110全部調過去,武警馬上趕到。”
“這死鬼,什麼時候有槍了?”桃汛慌了手腳,推開啞巴往前衝,啞巴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此時已是人山人海,鞋匠一聲槍響點著了導火索,憤怒的人群沸騰了。有人哭、有人叫,有人喊、有人鬧,人們像粥鍋裏的米粒那樣上下翻滾、前擁後湧,人人都有話要說,人人都聽不清別人在說什麼。白達調來的十幾個巡警,好比十幾粒綠豆丟進粥鍋,一眨眼,連影子都沒了。
武警中隊緊急集合,對執行這次任務的目的、要求和注意事項作了簡短的動員,全副武裝開赴現場。跟武警同時趕到的還有臨時工作組,他們由工商、銀行、打私辦以及城關鎮的領導組成,三把火親臨現場組織指揮。
暮色籠罩下來,憑借昏黃的街燈已經分辯不清敵我,再不采取強硬措施,可能導致難以預料的後果。三把火當機立斷,大背頭一甩,用公安的高音喇叭向群眾喊話: